七百年后 (反舌鸟)

　　程璋皱了皱眉。
　　“窦羽，我好像跟你说过，”程璋说，“我遇到了这个宇宙的K88和K999，他们变成了房东，而租客是我们俩，我们经常会回到那个地方。”
　　“我记得。”窦羽说。
　　“我还遇到了我的室友，他也从未来过来，我跟我说，我整天都忙着约会。我走之前问他，我的约会对象是谁，他说，还能是谁。”程璋继续说。
　　窦羽不说话了，他的脸越来越红。
　　“但是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时空循环，我们才必须要做些什么。”程璋弯腰，直视着窦羽，“而是因为我想要做些什么。现在我还是一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情感，想开始一段感情。”
　　程璋其实有些烦恼，时间就像被猫玩坏了的毛线球，他们在其中窜来窜去，有很多话，他都还没来得及跟窦羽说，就预知了结局。
　　“才开始吗？”漫长的寂静以后，程璋听到窦羽说，“我以为开始很久了，持续了七百年。”
　　程璋看着窦羽，比起他们刚见面时，窦羽看起来成熟了一些，真的论起年纪来，窦羽说不定已经比他大一点了。在以后那么长的年月里面，万物化作尘埃，他们穿越时间与空间，仍然一起。时间循环吗？或者说，还有另一个词，叫做命运，让他们互相拯救，让两个明明应该永不相见的人聚在一起。
　　“你说得对。”程璋说。


第二十四章
　　大早上的，程璋一开聊天软件，就收到了室友的连环消息质问。
　　室友在问：“你他妈跑去哪儿了，一整天联系不上，打电话也没人接！”
　　这该怎么解释呢，以室友的智商，理解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程璋简短地说：“我去了七百年后。”
　　室友：“啊？”
　　果然第一句话就把他搞蒙圈了。
　　程璋想起更重要的事：“算了没什么，老师点名没有？”
　　室友：“没有，放心吧，已经在上课了。爸爸我已经帮你签字了，儿子不用谢。”
　　那就好，程璋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他翻个身，意识过来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他们之间，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昨天晚上的时候，还要更近一些。但是现在，明明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安静地躺着，程璋却觉得更加亲密一些。
　　窦羽的手臂搭在程璋的腰上，他似乎被吵醒了，嘟囔着问怎么了。程璋安抚地拍了拍窦羽的背：“没事，继续睡。”
　　和窦羽一起陷入下一个回笼觉之前，程璋分出一点心神想着，怎么总觉得刚才的对话有些熟悉。
　　他很快又被室友吵醒了。
　　室友在呼唤他：“坏了！老师突然点你起来回答问题了！”
　　“……”程璋总算想起来这股熟悉感的来源了，这不就是他刚穿越的时候，在那台模拟网络的电脑上打下的东西。
　　室友又说：“我跟他说你上厕所去了，马上回来。你在哪儿呢，快跑回来。动起来，璋璋！”
　　窦羽也醒了，但他是因为窗户没关，风刮进来，被冻得一激灵，还没有真正清醒过来，条件反射地寻找最近的热源。
　　这个尴尬的姿势，怎么起得来。
　　程璋扶额，又发过去：“我真的有事，完全不可能回来……”
　　室友没说话了，他可能在思考程璋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这么紧急：“你有什么事能不方便回来的，不会是在开房吧！”
　　“对，”程璋倒是想，“老子的春宵一夜，你就不要耽误了行吗？”
　　他愤愤地关掉了页面。
　　这下是彻底醒了。
　　窦羽在问程璋：“怎么了？”
　　程璋说：“只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能喝酒。”
　　离职以后的窦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拉着程璋，去附近的烧烤店吃东西。
　　“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窦羽说，“我经常自己过来吃。”
　　“这家店味道是不错，我也来过。”程璋同意。
　　“我知道，”窦羽却说，“我遇到过你，和别人一起过来。我还听到……”
　　窦羽没忍住笑：“你室友劝你，别跟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网友搞恋爱游戏了，至于嘛，人家说不定明天就来找你借钱了，还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妹子，等一见面，比你还大。”
　　老板把窦羽点的酒送上来，比想象中的多。
　　“你平时都点半箱啤酒吗？”这是程璋没想到的。
　　“喝完了，回去就直接睡觉，冬天太冷了，喝点酒暖一下。”窦羽说。
　　两个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果然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很快喝光又拿了几瓶。程璋渐渐有了醉意，不那么清醒的时候，听到窦羽在继续聊下去：“然后你说，她不一样。又不是没有在网上跟人聊过，但碰上这个人，就觉得不同。我就坐在你们邻桌，想着，为什么不同呢？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而言会独一无二呢。我在这里的时候，也总是会有不熟的人跑来，说加个微信，留个联系方式，但总感觉和你不一样。”
　　好看而且聪明的程序员，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窦羽还不秃。
　　“因为只有最开始的你，才会想要找人了解一切，倾诉一切，”程璋说，“还有马上要离开学校的我，突然遇到了一张白纸，有着奇奇怪怪的问题。而且偏偏真的这么合拍。”
　　没有关系的人，就这么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时空之中，在宇宙之中。
　　“其实也没有特别合拍，”窦羽也有点醉了，笑起来都有点傻，“现在，宿舍里的你已经去了七百年后，正在和我互相看不顺眼呢。”
　　这实在很好笑，所以两个人都乐了起来。
　　然后……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程璋敲了敲宿醉的脑袋，慢慢回忆起来。
　　在他们即将接吻的时刻，程璋听到熟悉的声音：“程璋，你不是说你在宿舍写论文吗？”
　　是他的导师。
　　但那时的程璋醉得太厉害了，连解释的话都编不出来。他跟导师说，我当然在写论文了，我在宿舍写得都趴着睡过去了。我到了那边还记着要写论文……
　　导师问，那你论文呢？
　　程璋把同样迷迷瞪瞪的窦羽抓过来：在这里。
　　导师目瞪口呆，最后开始劝程璋不要因为论文写不出来压力太大了，还给他们俩付了饭钱。可惜程璋已经开始昏睡，最后是窦羽把他给拖回去的。
　　“他问我跟你住在一起吗，我说是。”窦羽的脸色也很复杂，“还让我劝劝你，写不出论文最多延毕，也不要太神经紧张了。”
　　真是个好老师，可这是什么奇怪剧情，还不如他和窦羽真的去开房了。
　　程璋又想起了什么，跟窦羽说：“你要和我回宿舍吗？我回去收东西，顺便把你介绍给我室友。”
　　“你还知道回来……咦？”听到敲门声的室友骂到一半，余光瞥见有陌生人和程璋一起进来了，“这是你朋友？”
　　“我男朋友。”程璋说。
　　“什么？！”室友很震惊，“那你女神呢！你心心念念要见面的女神呢？你这个负心汉！”
　　“……”程璋又把窦羽拉近一点，继续介绍，“我女神。”
　　室友：“……”
　　程璋开始收拾东西，最重要的，还是存着论文的电脑要带走，室友在边上发表着他独有的祝福，比如“我酸了”“这柠檬真好吃”，程璋转头问：“你的考研成绩出来了吗？”
　　“你也太不关心老子了吧，”室友说，“哪有那么快，二月份左右才出来。”
　　程璋想着自己从2718年离开的时候，那位未来一样欠揍的室友跟程璋说：“你回去告诉我自己，别费劲准备什么研究生复试了，考不上研的。最后还是要被你这个狗逼奴役，让你当我上司。”
　　算了，等成绩公布的时候，正好手表的能量充满。到时候再给他发邀请函吧。
　　“我先过去了啊，”程璋说，“等把东西搬完再一起吃饭。”
　　室友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像很久没见到我似的，之前不都一起吃饭吗？自己滚去谈恋爱，别烦老子。”
　　的确是很久没见了，但程璋现在还没必要说，只是笑骂了几句，提着行李准备走。
　　手机响了。
　　“喂，程璋吗？”是程璋的公司HR在给他打电话，“你的实习期已经到了，公司也决定给你转正。你看什么时候来签三方合同？”
　　“不好意思，”程璋有点抱歉，但还是坚决，“我可能不能入职了。”
　　HR有点惊讶：“是有了更好的offer吗？”
　　“不是……”程璋本来想反驳，突然又反应过来，这个说法，其实也没有错。
　　到命运该去的地方去。
　　和窦羽一起。
　　室友正在看新闻，主持人说，X市大学新教学楼即将竣工，让我们采访一下施工负责人……程璋没认真听，窦羽拉了拉他：“这是冯曼教授以后的学校。”
　　明白了，那个定时器，未来的工作，又预定了一项。
　　“什么冯曼？”室友听见了插嘴，“冯诺伊曼？”
　　窦羽很是惊奇，他这才明白过来名字的意义，跟程璋说：“我觉得这份工作挺适合他的，比你有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