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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我也不飞升 (不知所云V)


  直到这个木偶被花月逐一剑劈成了两半,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它手上托着的脑袋从红盖头里骨碌碌地滚了出来,露出了惨白一片的妆容,还有眼角以及颧骨上艳色的浓红。
  “还……新娘……还……新娘……”
  所有人都被木偶断断续续坚持不懈的缥缈声音给震了一震,就在这时,站在不远的冷少宫主忽然道:“白前辈呢?!”
  花月逐回头。
  应该在他身侧站着的白决,不见了!
  ……
  回廊萦纡的云中楼阁,苍松翠柏各自伸展出其风骨,悠悠的云岚流动其上,如流泉过石。明月开雾,清风过窗,夜半无人,唯有门外无数灯笼里的灯芯在一点一点的爆出细碎的声响。
  内室喜房,房门外张灯结彩。房内满目水红,红遍了一整片天地。
  白决捂着脑袋从大红的雕花喜床上爬了起来,头疼,他刚刚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来不及看到什么木偶爬出来。
  “这里是……”
  白决的视线死死地盯在了屋子里挂在正中的几个不算如何优雅瑰丽却充满流连洒脱的字画,字画上是一个人——一个云衣胜雪银冠付玉的少年公子。
  画中人看着画外一脸的浅笑,嘴角还沾着油光,半截广袖被撸了上去露出其下因为长年不见天日而雪白的小臂,小臂的肌肉微微凸现,不算如何突出却结实有力。他的手里还用修长的指节攥着一段烤羊腿儿,手指尖上是满满的油光,任谁来了也会忍不住食指大动,想要去烤两条又肥又嫩的羊腿儿也来尝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张画应该在当年他被云深流逐出凌天门时,便已经被付之一炬。
  因为画里面的人,是他。
  ……
  【师弟!】
  【师兄,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生死祸福,两不相干!】
  【啊!】
  当年云深流颔首闭目一狠心,施法将白决打出山门,接着拂袖留给跪在清澴两个高耸入云牌楼大字下面的白决就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白决在山门外跪了七天七夜,云深流就在山门内站了七天七夜。
  即使是门主夫人前来,也未曾劝动他不要站在入夜后寒凉透骨的山门前。
  最后还是云深流先忍不住,提着他的红尘剑出来活活将白决打落了山门千阶,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分毫不露。
  这一回,云深流是下了杀手,咬牙切齿,曾经对过无数次的红尘剑雪亮的剑尖直指着白决的咽喉。
  【滚!】
  有那么一刻,白决是真的感觉到了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杀气,冰冷、浓郁、疯狂。
  好像真的随时都会绷不住冷静,将白决给活生生地弑于剑下。
  于是白决苦笑了一下,向着山门以及云深流的方向埋头三叩首,接着起身,拍了拍衣摆衣袖,冲着云师弟一礼,转身两手空空地走了。
  【夜深露重,云道友,请回吧。】
  白决不知道的是,在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之后。他护在手心里养了近百年的师弟,将攥在手心里的红尘剑松开,“当啷”落地,泪水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滑落,“啪嗒”一声摔落在山门外寒凉的青石板上,结成了一块剔透奇特的冰晶。
  云深流一边笑一边哭双手颓然地垂落身侧,头低着,整张脸全都藏在了月光照落的黑暗中,然后直接双腿一弯,跪在不久前白决跪过的那块青石板上。
  凉,真的凉。
  时近深冬,朔方原已经下过了一场大雪,土层冻得结实,连树上也结了霜。只是凌天门的山门千阶无雪不冻罢了,说到底,还是凉得人膝盖生疼。
  那一股寒气从膝盖涌上来,涌上来,不停地凝聚在云深流的胸口。
  ——师兄,你走了。我的这颗心,也就不要了吧。
  天空忽然开始飘落美丽的雪花,一片一片细细碎碎,好像真的是花儿一样。
  落在云深流的发顶,更衬得他的银玉冠寒气逼人。他没有打什么法决避雪,只是这样任其一点一点地落满了肩头,落满了发顶。
  整个人都埋在了冰天雪地里。
  最后还是门主夫人从山门里走了出来,她肩上披着玄狐厚坎肩,一张小脸冻得发青——或许也未必是被冻的。
  红发绳如火跟腰带一色,黑衣干净利落,腰上一柄断魂刀凶狠嚣张,大约也是个有傲骨的侠义女子吧。
  【他已经走远了,如你所愿。】夫人面无表情,然而眼底却是一丝隐隐压抑的心疼。
  儿女身,母亲掉下来的一块肉。
  这个孩子的心思,她怎么能不明白?
  夫人微微抬起头,对着苍凉的夜空,缓缓闭眸。她伸手,指尖在断魂刀的刀铭上轻轻地拂过,最后一把用力地攥住了发烫的刀柄,沉声道:
  【一个两个——你若还当是我夜苍兰的儿子,就给我站起来!】
  【大敌当前!焉敢不迎?!】
  【他在这里跪了七天七夜,你难道也要跪上七天七夜吗?!】
  【赶走他的人是你!打伤他的人是你!你有何资格在这里自怨自艾?!】
  【云镜!你是凌天门的子弟!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不许你跪!你给我起来!】
  夜苍兰将刀柄握得骨掌冰凉泛白,声音里带着三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傻孩子,你即使跪上七天七夜,他不知道,又有何用?
  ——哪怕是知道了,或许就白深暮那个性子也就是一笑而过,如何挽回?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就算是死,也要走下去啊。
  云深流抬起狼狈不堪的脸,深吸一口气,抬手于半空握拳,伴随着破空之声狠狠地砸在了青石板上。他没有用灵力护住手,只是这样单纯发泄一般地砸了下去,砸得青石板碎裂开来,几成齑粉,金色的血液沿着握得死紧的指缝汩汩地流了下来,渐渐地集聚成一汪亮莹莹的小潭。
  他的眉头拧住,眼神死寂,起身回头,周身是骤然恐怖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锐利剑意。
  【娘,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夜苍兰松开紧握刀柄的手,踮起脚横抬过去,摸了摸云深流的发顶,替他拂落其上半化的雪花,柔和地笑了笑。
  【你护得住他一时,终究护不了他一世。】
  【不过,白深暮这样的人,若是能够熬过这个大坎,日后总会是一帆风顺。】
  ……
  喜房之内,白决挑眉站到画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当年清俊的眉眼,嘴里喃喃道。
  “啧啧,虽说这副样子是比不上我师弟那副灭天绝地都出不了几个的俊俏模样,可是——也不至于吧?怎么我活了那么近千年,就是打死也没有个好姑娘看上我呢???奇怪,奇怪,不可理喻!”
  白决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房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他赶忙一个回头,就看见一名穿着与画中人一般无二的仙服的少年出现在了越来越大的门板间。
  少年站立于门外,不苟言笑,但是清朗如月的一双眼眸里,却是足以令人溺毙的滔天温柔。
  白决的动作立时一僵,抖了三抖,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师、师弟!”
  少年模样的云深流歪歪脑袋看着白决,仿佛是破天荒头一遭地轻笑一声,道:“师兄,好久不见。”
  白决大脑一时转得飞快,不假思索道:“呃……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云深流一眨眼便飘到白决跟前,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白决的唇边,另一只手直接拉住了白决的手。
  “师兄,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玄素场外窥屏:……呵呵,‘好久不见’——明明一天前才见过啊!】
  【云深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50章 正心碣
  一个人在突然发现他本应该死了几百年的师弟,居然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表情?
  白决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死鬼”师弟的一张俊脸逼得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糊得后退了半步。
  云深流慢慢地回转过脸来,他的视线细细地勾勒过白决如今的眉宇,重新构建出当年的那个什么都好的“白师兄”。
  “师兄。”
  白决:“……嗯???”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你应该等了很多年。”云深流二话不说地打横抱起了如今有些“娇小”与他这副模样身高相仿的白决,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
  白决的掌心还存留着云深流冰凉的手的温度,他僵硬地别过脸看着他的这个师弟,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是一点一点的暗色斑痕,皮肤摸上去冷如刀剑,最厉害的是,他没有心跳。
  白决:“……”
  我师弟怕不是死过一次以后就成了精。
  有点害怕,啧,还莫名的刺激。
  云月这时候好像都很给云深流的面子,该亮的亮如白昼,该遮的地方遮的毫无破绽。
  他倒是不惧那些跑进来的蝼蚁,只是若是暴露了师兄,怕是会让他不好做人。
  不舍得,真的一点儿都不舍得师兄再吃什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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