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坻】。
“我来试试,这A级最强防御到如何程度。”
言毕,沈存足尖轻点湖面,踏出一圈小小涟漪,御风持剑,对准横公鱼当空挥下!
陵劲淬砺的剑刃落到横公鱼身上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如同劈到滑腻的油布上,剑刃竟‘吱呦’滑开。
“我操!”顾厌讶然。他是亲眼见过沈存用一把铸雪剑如何轻松地削掉彦幽狪半颗脑袋,对付同一级别的横公鱼,竟是连丝剑痕也未能留下。
横公鱼扭动起滑不溜秋的躯体,硕大的金红鱼尾向沈存袭来。沈存旋身闪过,手臂一挥,长剑瞬时被吞没在空气里,一脚踩在横公鱼脊背处。
他踏水而过时,身姿仿若鸿毛轻盈,然而触到这鱼身时,竟好似有千斤之重,生生将之压回水面。
横公鱼勃然大怒,柔若无骨的躯体蓦地弯曲,扭头张嘴咬向沈存。白森森的利齿狰狞尖锐,沈存双手齐出,上下颚各有一枚尖长鱼齿被他卡住,借力腾身,回落于横公鱼巨大的头颅上。而后,挥拳砸下!
干净细长的指骨蜷起,第二道指关节接触到赤红鱼身,万钧之力由表皮渗入肌理,痛楚犹如根脉般层层传达到神经。是仿佛将之锤入地狱的力量。
只一拳,横公鱼皮肉深陷。
绝对力量之下,横公鱼阻挡金戈铁马的皮鳞失去效用。它发出一声痛苦嘶吼,这脉灵浑身没有几根骨头,否则早被震得四分五裂。但肥腻的皮肉更是经受不住这拳拳重击,一脑袋扎进湖面,欲逃离而去。
顾厌见状,撒出一条游蛇缚,狭长黑缎刷地将横公鱼从头到尾捆起来。横公鱼全身好像分泌满了滑腻油脂,几番扭动之下,竟挣开些许空隙,眼看便要摆脱咒诀。
“顾厌,嘴——”沈存道。
顾厌马上催动游蛇缚化作马缰形状,倏地从横公鱼巨口间穿过,在脑部几番缠绕。沈存一手勒住游蛇缚,一手化拳,暴雨般砰砰砸落!
横公鱼庞大的身躯翻搅出雪白水花,沈存浑身湿透,面色冷凝,身.下脉灵双目翻白,突然口吐人言:“……你们不是好人……”
顾厌和沈存皆是一怔,这道声音……
“你果然是前几天吃了一个烧烤摊的,小黄!?”顾厌喊道。
横公鱼委屈而愤怒:“你们打我!不是好人!”
瞧它伤痕累累,疲惫萎靡的样子,顾厌不禁叹了口气:“乌梅不在了,没有办法的事嘛。你如果主动接受封灵,也能早点结束这份痛苦。”
横公鱼吼道:“不!!!”
沈存拍了拍它脑袋,横公鱼一个机灵:“不考虑一下?你这身皮肉,一时半会儿或许打不死。”
横公鱼道:“你这个坏蛋——!你打吧——!”语气像耍赖撒泼的小孩子。
……沈存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顾厌循循善诱:“被封印之后,你就不会饿了。之后有了主人,他还会带你吃烤肉串,烤玉米,烤鸡翅,烤韭菜……”
横公鱼:“那你们快些封我!”
“?”顾厌想笑,“好。”
竟然如此轻易地妥协了……
顾厌拿出封灵册,默念咒诀,横公鱼化作流光飞入其中,一行小小的资料浮现出来:横公鱼 戊戌年壬申月封印在册。
沈存回到岸边:“回去后可以将脉灵大全补充一下,除了乌梅,横公鱼还可以用烤肉串儿说服封印。”
顾厌笑道:“不错的新发现。”
二人来到古澄身边。
这女人果真非同一般,目睹一系列离奇事件,她还能身靠古琅,闲闲地抽烟:“结束了?”
“结束了,感谢配合。”沈存说。
古澄顿了顿:“那条怪鱼,死了没?”
顾厌双手插兜:“杀不死的,只能封印。”
古澄垂下肩膀,默然半响,叹道:“罢。非人力所能及。”
沈存与顾厌对视一眼,温声道:“你先睡一觉吧。”
古澄目露疑惑,只见一枚璀璨烟花升起,脑袋突然一片混沌,合眼睡去。
四周手下也接二连三地倒地。
古琅没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危险或敌意,只是定定地看向二人道:“你们做了什么。”
“休息几个小时而已。过后会忘记一些事情。”顾厌道,“你一定对今日的经历十分好奇……”
“不。”古琅摇头,“我不关心。”
顾厌一愣:“不想知道自己身体的特殊之处?”
“不想。”古琅平静道,他将女子的长发拨到而后,眸光是难以描绘的温柔,“她会忘记什么?”
“与灵力,就是与那怪鱼,与我们有关的所有事情……包括你。”
“……好。”古琅抱紧了女子,对二人道,“谢谢你们。”
“职责所在。”沈存淡淡道,“今日的事情,务必保密。”
古琅点头。
“走吧。”顾厌说。
“嗯。”沈存应了声。
顾厌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抱着女人的古琅,笑了一下:“再见。”
“再见。”古琅低声道。
……
目送两个奇怪的男子乘鸟离去。古琅怀抱沉睡的女子,也慢慢阖起了眼睛。
良久良久,夜幕四合,群星浮现,女子悠悠醒来,入目便是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瞳。
“你是谁?”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古琅抿抿嘴,沉默不语。
古澄却笑了,抬手抚过他的眼角,“我喜欢你的眼神……狼一样。”
第38章 花影双行斩(一)
“所以, 酒神状态是一种痛苦与狂喜交织的癫狂状态……”
墨蓝色的字迹由浓转淡, 写下最后一点时,钢笔水宣布告罄了。风凭摘下耳机,后排女生悉悉簌簌的谈话声传了过来——
“就是穿白衬衫的那个啊, 右边角落里靠近滴水观音那个, 看到没……”
“看到了看到了!哇塞,真的好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那种男孩子。难怪你昨晚回去念叨一整晚。”
“面对这样一张侧脸,完全不能专心学习啊……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十八岁的柏原崇?”
“嗯……长得不太一样……”
风凭将耳机线整理好, 旁边女孩子们嘻嘻簌簌的谈论声还没有停下来。
“……不是五官,是气质!那种干净清澈的少年气质。”
“你有没有要联系方式?”
“要了啊。说起这个简直不可思议,昨天我看了一下, 他一年只发一条朋友圈,还是大年三十的祝福语。根本无法窥探他的平时生活嘛。”
“妈呀这要怎么追啊……”
……
风凭把书本纸笔塞进背包,起身,单手将座椅拎回原位, 期间没有发出一丝杂音。缓步下楼, 走出了图书馆。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袭来,长发飘扬, 面颊染上一层红晕,女生咬了咬嘴唇:“同学,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可以。”风凭低眸看着她,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不过, 我并不常用。”
“没关系!”女生扬起笑脸,眼睛里是对爱情的跃跃欲试。
风凭拿出手机,心中轻叹。他并不是嫌麻烦,反而是对势必辜负对方期待的愧然。
交换完微信号,女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风凭将书包背带向上提了一下,继续没有走完的路程。
暑假里,Y大的学生大部分都回家了,留校同学了了,因此校园中格外静谧。洁白的绣线菊簇簇绽放,蓬蓬花团压低绿枝,水红色的夹竹桃开得放肆浓烈,风声低回,鸟鸣啾啾。他穿过林荫小道,经过游鱼荷塘,拐向一侧小铁门,门之后,便是层层叠叠的租房楼和民居旅馆。
这是Y大的新校区,地处市郊,房价尚未涨起来。风凭已经在这里租了一年的房子,因着经常打工,偶尔昼夜颠倒,不想影响舍友生活,所以找了一间便宜的房子搬了出来。
裤带中的手机发出阵阵嗡鸣,风凭掏出一看,喉咙一紧,麻木地按下接听键:
“……喂,二姨。”
阳光被路旁高大的香樟树遮挡,浓荫密密地洒在少年身上,间或有闪亮的细碎光斑落在他白色衬衫柔软干净的布料上。
“工资发了吗?”中年妇女的声音带了微微尖刺。
“……快了。”
“月底之前记得打过来,对了,你妈的药都吃完了,这次多打两千听到没?”
“好……”他顿了顿,“麻烦您了……”话音未落,手机传来嘟嘟忙音。
他好似在树荫下发了会儿呆,片刻后,将掉了漆的手机塞进裤袋。马路对面躺了一条黄狗,正悠闲地晒太阳,风凭吹了声口哨,黄狗支起一只耳朵,警觉地看他一眼。他弯了弯眼睛,走上一段小小的水泥斜坡,转个弯,一座崭新的三层出租房映入眼帘。
这是周围的居民刚刚盖起来的,专门出租给新校区的学生,一个月三百多,每户只有一间卧室和洗手间。
风凭摸出楼道钥匙,还没碰到锁孔,肩膀搭上一只黝黑的手。
“小子,有没有想哥几个?”
风凭转过身,咬牙道:“……金子哥,我最近,最近手头紧。”
那声“紧”刚刚从唇齿中发出来,风凭就被一阵大力推到墙上,粗粝的墙面磨得皮肉生疼。风凭低下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