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厌一路偷笑进了卫生间,愉悦地放完水,洗净手却不太想早回去。
他摸出传心海螺,犹豫着要不要逗逗沈存。
身后的隔间被砰地踢开,男人吐掉一块烟头,来到水龙头前洗手。
男人看到蓝紫色海螺,吹了声口哨:“哥们儿,天宇还是地宙的?”
顾厌知道遇到同行,歪头笑了笑:“天宇,你呢?”
“我?”男人抽出纸巾,汲干手上的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审判所。”
顾厌一怔。
“纪旋。”男人挑起一道飞扬的墨眉,“也有人叫我西君荒泽。”
“久仰大名。”顾厌把海螺放回裤兜。
纪旋靠在洗手台上,升起几分闲聊的兴趣:“来W市做任务?”
“是啊。”
纪旋打量了他一眼:“我记得这里像样的脉灵,只有那条横公鱼。应该被评定为A级任务吧,那要找A级才能做的。”
顾厌勾起唇角,没说话。
纪旋打了个响指,一缕细细的旋风飞速将洗手间绕了一圈:“放心,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的谈话不会违反保密合约。”
“的确是A级任务,我也是A级驭灵师。”顾厌淡淡道。
“哇,你就是第十一位A级驭灵师,并且抽到了祈愿姬?”纪旋有点兴奋。
顾厌点头。
“祈愿姬重出江湖的消息,都传到审判所了呢。”纪旋笑眯眯地道,“不过它不太适合战斗,高执部放心派你一人来?”
“不放心的吧。”顾厌耸肩,“所以让沈存一起来了。”
“沈存……”听到这个名字,纪旋瞳孔一缩,转而笑起来,“那就十拿九稳了,他还挺厉害的……现在也在蓝蒂吗。”
“嗯。我们刚刚去了绿湖,不过横公鱼设下结界无法进入。所以想来蓝蒂探听有关古家的消息。”顾厌说。
纪旋摸着下颌,思索道:“横公鱼的结界确实蛮棘手的,不过……我应该能够应付。”
“你可以?”顾厌看他一眼。
纪旋笑着点头,撞了撞顾厌肩膀:“我可是S级哦。现在刚好有空,要去吗。”
“……好啊。”顾厌笑了笑,“我叫沈存一声。”
纪旋制止他:“哎别,沈存嘛,他是上一代西君荒泽,我把他挤下来后就看我很不顺眼,还是不要告诉他了。横公鱼不难对付,我一个人就能收拾。等下你将之封印,直接和沈存回去就好啦。”
顾厌呼噜了一把头发,要笑不笑的斜睨他:“现在走?”
纪旋笑如春风,揽住顾厌肩膀:“现在走,速战速决。”
九点多的夜晚,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沸腾喧嚣中。蓝蒂到绿湖,尚有段不近的距离,顾厌打算召唤一只载风鸟。
纪旋笑吟吟地拦住,再次打了个响指,隐形咒将两人带离普通人的视线:“哥带你飞。”
话音刚落,有一巨大虚影出现在纪旋身后: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纹如豹。
“【飞廉】,和新伙伴打个招呼。”纪旋轻声说。
飞廉硕大的头颅低下,阴冷的鼻息喷洒在顾厌身上,橘黄色的兽瞳盯得他直发毛。
纪旋笑道:“别怕,飞廉只是表情有些凶。”他带着顾厌坐到飞廉背上,下一秒冲天而起,两人一兽如同被狂乱的飓风裹挟,迅疾地掠往绿湖方向。
“到了。”只在须臾之际,飞廉便带着二人回落地面,刷地缩回灵印中。顾厌和纪旋自半空掉下来。
飞廉速度太快,顾厌像坐了过山车,头晕目眩地感觉尚未消退便被当空抛下,幸亏敏捷度和跳跃力得到了强化,不然恐怕要摔个半残。
纪旋懒懒地扶了他一下。
“谢谢。”顾厌晃了晃脑袋,发觉自己正站在水楠树前,慢吞吞地道,“怎么来到这里?”
“离绿湖不远嘛。”纪旋抬了抬眼皮,眸光在阴暗的月色下显出几分阴鸷,修长的五指轻轻抚摸身旁的石像,“这其中,有一未成形的脉灵,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早已察觉到纪旋的淡淡敌意,想知道这孙子要耍什么花招。
纪旋很快作出解答。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血色牵云,森然道:“我也很想知道呢。”
淡红色的灵液缓缓渗入石像,石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发出骨骼抽拔似的咔咔声,眨眼间拱出半米高度。
纪旋脚下出现一圈漩涡似的风道,他好似脱离了地吸引力,忽地升腾到半空,闲闲地站在茂密的水楠枝桠上。
“好戏马上要开始了,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顾厌默不作声,刚想给沈存传音,就听见纪旋打鸣的公鸡一样站在树叉上冲他咋呼。
“啊,你的沈存前辈似乎没回应呢。”纪旋恶劣地笑了,“是少了这个的缘故?”他抬起手,指尖夹了枚小巧海螺。
“看来,若想成为S级这种顶尖驭灵师,还需要额外学门手艺。”顾厌皮笑肉不笑地说,“荒泽君如果退休了,也可以成为优秀的扒手。”
“牙尖嘴利的……小废物!”纪旋面沉如水,“希望你有命活到我退休的那天。”
石像又拱高几十公分,静止不动了。它如同突然受到外力撞击般猛地摇震一下,而后,一个矮瘦丑陋的怪物从石像后无声无息地爬出来——
猩红的眼睛占了半张脸的面积,剩下的一半是豁口样的嘴。它死死盯着顾厌,露出一口狰狞尖利的牙。
“啧啧,是【灯瞳地精】啊……”纪旋阴森森地笑道,“运气不错呢。”
第32章 美女与野兽(六)
弯月悄然躲进浓厚云层, 吝啬地收敛了清润月辉。
纪旋逼视着顾厌, 一字字地说:“友情提醒,不要试图逃跑。不然我的风刃会将你穿成筛子。”
仿若在呼应他的威胁,冷风乍起, 椭圆状的水楠树叶哗哗作响, 天地间渐起肃杀之意。
顾厌将拂乱的额发向后捋去,露出饱满漂亮的额头,冷笑:“知道吗,考试的时候, 我最喜欢做的就是附加题。”
灯瞳地精挥舞着细长干枯的利爪扑来,一点莹润的星芒划破沉默黑夜,拖曳着寸长尾光, 噗地刺入灯瞳地精鼓胀的脑门。
“【流芒锥】?啧,用咒诀作战?”纪旋目露讽刺,“你会死的比我想象中更快。”
灯瞳地精浑身一僵,咚地栽倒于地, 尸身在顾厌诧异的神色中化作一个新石像。数息间, 两只灯瞳地精鬼魅般爬出地面……
顾厌用食指挠了挠下颌,带着些许兴味, 道:“繁殖力很强大嘛。”
“小废物,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玩笑。”纪旋抱着手臂说。
顾厌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施出一道【游蛇缚】,两条玄色长带水蛇般游蹿而出,嗖地将两只灯瞳地精捆了个结实。地精仰头嘶叫, 声音刺耳无比,扭动躯体竭力挣扎,玄色长带寸寸收紧,忽听砰地一声,地精竟被生生挤爆,炸出大团黑雾。
两座新的石像一点点拱出地面……
顾厌皱起眉,这灯瞳地精的防御力接近于无,一点伤害便能将之置于死地。然而,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他索性用云兜兜筑起一片防御墙,四只灯瞳地精被拦截在外,云兜兜在撕咬与抓挠下不断变化着形态,晃晃荡荡,却未被地精击破。
灯瞳地精进攻无果,突然俯身挖起水泥地面,坚硬的水泥在八只利爪之下好似软嫩的豆腐块,顷刻之际便被挖透,畸形身躯绕过云墙钻了过来。
顾厌皱了皱眉,攀天藤自地面生长而出,将他带到十数米的高空。
灯瞳地精扑到藤根处,开始了疯狂的抓咬,坚韧的藤身被嘶开道道口子,淡绿色的汁液流了下来。
顾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将这地精想的简单了,若是攀天藤被咬断,只得像上次那样放个云兜兜在半空,灯瞳地精总不能上天吧。
他有些郁闷,这个方法有效果,但是太怂了。
攀天藤在灯瞳地精不懈地攻击下,很快摇摇欲坠,顾厌方欲唤咒,便听到纪旋幸灾乐祸地大笑:“小废物,灯瞳地精受到攻击会源源不断地再生,没有任何咒诀能降伏它!”
“哦?”顾厌挑眉,“这脉灵岂非无敌?”
“告诉你也无妨,灯瞳地精遇到盐会化作脓水。”纪旋将传心海螺上下抛弄着,一脸得意,“看吧,即便你知道了,仍旧是死路一条。”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顾厌微微一笑,身前突然出项一红一蓝两个光点,渐增渐长,呼吸之间变为两轮缩小的星云,光华流灿,旋转生辉。
纪旋脸色骤变!
攀天藤已大幅度的倾斜,顾厌好似无知无觉,催动灵力施发咒诀。只见左侧光晕蔚蓝澄澈,搅转间隐约出现海潮之声;右侧光晕火红热烈,零星火点四溅飞射,突然,海水和火焰分别自漩涡钻出,缠绕扭结,水火相撞,滋滋作响,大片水蒸汽升腾而起,点点晶状白沫当空洒落。
灯瞳地精发出凄厉嘶喊,薄嫩的漆黑皮肤灼出伤洞,几秒间化作一滩液体。
“【瀚海回生波】……!”纪旋几乎是一字字咬出来的。
“是啊。”顾厌轻笑,脸色略微苍白,“既然已发动,就不要浪费了。”他眼睛半阖,符文一变,蔚蓝光晕中倏地跃出一条血口鲸鲨,携卷了另一侧海底火山的烈烈焰势向着纪旋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