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什么了?”把手上的水擦干,江亦行揽着沈予的肩往客厅走,拿狗粮给轩轩添上。
沈予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添好狗粮江亦行回头看他——明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说没想什么,怎么连撒谎都不会呢?
他走到沈予面前捏了捏他的鼻子:“来,跟我过来。”
沈予跟着江亦行进了书房,看他用钥匙开了一个上锁的书柜,从里面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
江亦行把盒子摊在手心来到沈予面前,未及他开口,沈予就一把将盒子拿在了手里,笑说:“这就是你斥巨资定制的戒指,我看着也很一般嘛。”他把盒子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两枚戒指。
戒指拿在手上,嘴上说着一般,沈予心里其实欢喜得不得了,他看着看着就要把戒指戴在手上,江亦行却将他拦下,说:“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沈予扭头问他。
江亦行把戒指放回盒子里对他说:“明年春天就是我们结婚四周年,我希望我们能够有一个正式的场合交换戒指。”
沈予心里又涌出些悲伤来。
他动动嘴唇想说自己在人世间停留的时间不到三十天了,又怎么还能等到小半年后春暖花开的时候,你为我戴上这枚戒指?
他伸手抓住江亦行的手腕,又对着他笑了笑:“那你现在帮我戴上看看适不适合,我想看它在我手上是什么样子。”
江亦行与他对视,他又摇了摇他的手臂。
盒子没拿稳从江亦行的手里掉下去,啪的一声像是砸在沈予的心口。
他赶紧蹲下去把盒子捡起来,小心地吹了吹,在江亦行的注视下打开,然后把戒指取出来,一枚放在他的手心,一枚自己握在手里。
“来吧!你给我戴,我给你戴!”
沈予把盒子放在桌上,一手牵起江亦行的手,嘴里还装模作样地哼起了婚礼进行曲,另一只手把那枚设计精巧闪着光的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轻轻地往下推。
“好啦!现在到你给我戴了!”
他把手伸到江亦行面前,“快点,你看,我都给你戴上了!”
江亦行迟迟没有动,片刻后把戒指从自己手上摘下来,将沈予的手握住拉起来在手背上落下亲吻,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沈予一汪清泉似的眼睛上。
他说:“不要做这些看起来就像道别的事情,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
沈予被识破了。
他急于解释,惊慌地抱住江亦行,一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不是,我是想,我——”
江亦行慢慢回抱他,在他背心轻轻地拍,轻声到:“我知道。我出去一下,你在家哪里都不要去。”
“你要出去?”沈予松开他,“你要去哪里?”
“之前约了一个外商,昨晚被你吃干抹净,我差点忘了。”
沈予撇撇嘴:“你说的什么鬼话。”
江亦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说:“好啦,逗你的,困了的话睡会儿觉,无聊就看剧等我,但是不准出去,我尽快回来。”
等得不就是这句话么。
沈予悄悄松了一口气,眼睛一转,清咳两声:“好吧那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之前你每次说一会儿回来哪次准时了?”
“回来给你做晚饭。”
江亦行给他把睡衣衣摆扯了扯,道:“真的不准出去哦,乖乖在家等我。”
“哎呀好了,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叛逆少年,况且我出去干什么,我就在家等你,快去快回。”沈予在他腰上拍了拍,把人推了出去。
临在玄关换鞋,江亦行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沈予不耐烦的朝他摆摆手,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凶又哄的把人赶出了门。
沈予贴在门边确认江亦行已经走了,立刻回到客厅,做了个深呼吸摇响了手腕上的铃铛。褚安确认了现在铃铛在沈予手里,片刻之后就站在了江亦行家客厅里。
他出现之后四处张望着看了看,问:“噫?江亦行呢?”
“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沈予道。
褚安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假装不知情地又问了一句:“看你这样子,你计划成功了?”
“额,成功倒是成功了...”
“那你着急叫我来干什么。”褚安翻了个白眼走到面前的沙发坐下,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在手里掂。
以前江亦行家里没有这些“多余”的东西,茶几上冰箱里的水果他前几天给沈予添的,储物柜里还有一大堆吃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沈予绕过茶几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看褚安拿着苹果就要咬下去,他伸手把苹果拿下来:“你先别吃,你要吃等下帮我把这些带下去和孟婆判官分着吃都行,说正事。”
到嘴边的苹果没吃到,褚安伸手去抢了一下,被沈予躲开了。
他又重新拿了个橘子直接剥开。沈予没拦住,看着他扔了块橘子在嘴里嚼,被酸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啧啧啧,江亦行是想酸死你吗?”
他哭了,一千多年他还真没吃过这么酸的橘子。
沈予嘿嘿地笑,笑得一双大眼睛都快眯起来,说:“我吃着觉得甜啊,你们单身的人——啊,单身的鬼,可能是有点酸吧。”
褚安嫌弃地把剩下整个橘子扔进了面前空空的垃圾桶,想了想又捡起来,用纸包着揣进了长袖里。
“你揣着干嘛?”沈予问他。
他道:“拿回去酸一酸孟婆和判官。”
“......”
褚安把橘子收好,往沙发上一靠,说:“沈予,就这么在人世间待着,不好吗?”
这已经是不知道是第几十遍回到这个问题了,沈予强颜欢笑:“褚安,我这个样子,我连想出去和江亦行约会都不行,你跟我说这样不好吗?当然不好!”
“哦?现在你也喜欢江亦行?”抓住了沈予话里的重点,褚安不忘调侃他一把。
沈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是,我发现我也喜欢他,这感情也不是突然出现的,就是那种——你知道,所有的感情都不是莫名其妙的,你没有感受到它,不代表它不存在,只是你没有给它一个出口,它就会躲起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阎王说我需要来修正我的人生轨迹,或许就是在说让我正视我自己是个会爱会恨会痛的人。”
褚安抬手打断他:“你在写诗呢?”
“......”沈予一脑子的“诗”被褚安噎了回去,他又道:“不管怎么样,现在问题的重点就是为什么我和江亦行互通了心意我却还在这里。”
褚安从靠背上坐起来:“不好么?你不是也喜欢江亦行吗?就这么在他身边,也挺好啊,反正你也不会活了,下辈子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可是——”
“而且你要这么想,这几十天和江亦行相处的时间是你冒了多大风险换来的,我要是你我就没空纠结,天天跟他腻在一起。”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是——”
“再加上,你往好的方面想,这或许就是你和他的缘分吧,对的,缘分。”
褚安连续两次打断沈予说话,沈予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急得不行,转而一想,这人今天的话也太多了吧?
他紧皱眉头,问了句:“褚安,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我不是说了么,我都忘了,一千多年了大哥。”
沈予笑了笑,说:“你应该是死于话多吧,明明可以一剑杀了仇家,原地吟诗一首结果被反杀。”
“......”
“你说得都有道理,但问题是我现在提心吊胆的,江亦行那人动不动有事没事就跟我表白,怕我不知道他爱我似的,之前几年屁都不放一个,最近嘴倒是勤快得很......”沈予说着说着一阵脸红,耳根开始发烫。
褚安见他一脸发春的样子,无奈地说:“啧,人啊,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有什么用呢?”
他叹息着摇摇头,沈予一时竟然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所以现在怎么办?我怎么办?”沈予问。
褚安内心陷入了莫大的纠结,他分明是知道江亦行和阎王做了交易的,一边为两个有情人在不合适的时机终成眷属感到可惜,一边又觉得继续帮江亦行瞒着沈予不太妥当。
他不知道告诉沈予之后如果沈予一时想不通跑去强闯轮回境灰飞烟灭了,地府再次动荡他会不会被阎王再弄死一次,也不知道不告诉沈予,如果他发现江亦行是在用自己去换他停留在人间的时常会不会崩溃。
沈予肯定不会知道,无论他和江亦行怎么表白,自己都不会轮回,甚至时间到了他也不会消失,只有当把自己作为交换的江亦行阳寿耗尽的时候他才会进入轮回境。
褚安在岗一千多年做得最不要鬼命的一件事就是去偷听阎王和判官的谈话。
阎王是个好鬼,骗了沈予也骗了江亦行,他善意地撒了个谎,说不定江亦行发现时间到了沈予却并没有消失的时候会惊喜。阎王或许也不怎么好,江亦行可能会因为能够和沈予一起去轮回而高兴,沈予却不会——他迟早会明白真相,那样的话,他们两个就真的永无再见之日,沈予会轮回江亦行却不会,然后两个人永生永世不能再相遇,换来地府一派安宁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