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跟着江亦行进了厨房，靠在门框上问他：“江亦行，你是不是没有给我烧过纸？”
江亦行：“......”
“你说，是不是，我怪不得别人在下面都有钱拿，我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给我办葬礼！不给我烧纸！”
江亦行始终不理他，他追问到一碗面条都吃完了，还喋喋不休跟在江亦行身边看他洗碗，站在一旁一直问。
等江亦行终于收拾妥当之后，他仍是不依不饶又从厨房跟到了卧室。
“那你把我埋哪儿了，嗯...在江家祖坟吗？”沈予隐约记得照传统的话，他死后应该是要进江家祖坟来着，“会不会离我爸妈太远了，你们家祖坟在哪里啊？”
江亦行听着那些不吉利的字眼被沈予跟倒豆子一样说出来，忍无可忍从桌上把钱包拿起来，从里面取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我让韩晨下午去买个新手机，你把这张卡绑在支付软件上，想买什么买什么，但是——”他穿上外套往外面走，又说：“不准买纸给自己烧。”
沈予：“......”
沈予穿上鞋跟在江亦行身后，心想我又不是缺钱，我只是纠结为什么你不给我烧纸罢了，竟然用钱来打发我——他撇撇嘴，为了大局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
到公司的时候，从前台到他办公室外的韩晨人人都低着头，江亦行经过的时候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
各个部门有工作汇报，本来应该向魏衣汇报之后没有异常的话由他直接处理就行了，可魏衣亲自出面去和个大媒体平台对接撤热词的事情，现在只能把韩晨推出去先吃几颗子弹了。
财务总监秘书蒋怡怀里抱着个透明的文件夹用肩膀撞了韩晨一下，可怜巴巴地说：“晨晨，这个时候我们去不是明摆着找骂么，你心疼心疼姐姐...”总监外出，江亦行上周要的财务报表只能她这个秘书来送，最要命的是因为新项目一再搁置，这个季度产生了相较于前两个季度来说比较明显的亏损。
旁边还有最近正在给某个大型端游做游戏技术支撑项目的项目组组长刘天，和蒋怡一起两个人站在门外把韩晨往里面推，一边不停地说着好话：“哥，大哥，今天你帮我把这个项目进度送进去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弟弟！我发誓！”
韩晨自己也有工作要汇报，就是昨天为什么会有媒体拍到那一幕以及为什么还能上了热搜的汇报工作。他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两个人一脸壮士赴死的样子反而搞得他心里也跟着犯怵。
他没怎么见过江总发脾气——一般他也不需要怎么发脾气，虽然长相是常给人错觉他容易亲近，但不说话的时候浑身的气场就已经让人敬而远之，如果遇到让他生气的事情，脸一黑基本就没人敢说话了。
刚刚他们江总进来的时候，表情确实不怎么好，但韩晨感觉他也说不上多生气吧。
他左右看了看两个人手里的东西，犹豫着说：“蒋姐，要不您还是自己送吧，这份报表本来江总是想让陈总监亲自来交的，我拿进去即使江总现在不生气，他可能——”
蒋怡摆摆手打断他：“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领导吩咐了，出差回来之后亲自来向江总请罪！”
“对！”刘天见此情形也附和道：“你现在帮哥哥姐姐把文件交进去，等魏总那边把事情解决了，老大不生气了，我们马上来，负荆请罪那种！”
韩晨犹豫着不知道再怎么拒绝，他本来就耳根子软，这两人几句软话一说，就决定帮他们这个忙了。
三人正在门外叽叽喳喳的讨论如何安全的交完文件出来，办公室里江亦行看着桌上的报纸和沈予点出来的热词热搜，把报纸扔回桌上的时候摔了那杯热气腾腾的茶。
也不知道该夸沈予眼疾手快还是骂他脑子缺根筋，竟然想着扑过去用手接——那是他最爱的铁观音啊，江亦行办公室的铁观音得是多极品，就这么摔了他真不舍得。
江亦行比他更快一步，半路伸出手把沈予拉了一把，嘴里骂道：“你疯了！”
茶杯落地应声而碎，一瞬间铁观音的清香溢满了整个办公室，水洒在地上冒着热气。
沈予重心不稳倒在他身上，瞥见他愠怒的脸色，不太敢跟他强调自己目前的状况，又觉得那杯茶实在可惜了，悻悻地把手收回来，小声吐槽：“多好的茶...”
然后他看见江亦行揉了揉眉心，像是咬紧了后槽牙，缓缓道：“没了再泡。”
外面的电话响起的时候，三个人还处于刚刚“江总气得都摔杯子了”的惊吓中，韩晨接电话的时候不由得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到：“江、江总。”
“问问蒋怡和刘天我要在办公室等多久资料才会送进来。”
韩晨左右看了看，一咬牙，说：“马上给您送进来！”刘天和蒋怡绝望地叹了口气。
“等一下。”
“还有什么吩咐江总？”
江亦行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那人，说：“再泡杯茶。”
几分钟后韩晨端着茶杯，身后跟着蒋怡和刘天推开门走了进来。
沈予认识刘天，自己做的项目就是他跟着的，没想到现在都可以独立做项目了，不禁感慨：“呀，他都自己带项目了，表现如何？”
算算刘天也是自己带出来的吧，虽然他要比刘天小了四五岁，但是从专业水平上看，刘天还得是被带的那个。
沈予说完话继续弯着腰用江亦行的笔记本在逛论坛吃他的“瓜”，还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有一篇帖子的标题是《深扒！尚行模范夫妇“貌合神离”，江亦行早已心有所属！》沈予立刻点了进去，活着的时候他从来就对八卦娱乐不感兴趣，这会儿点进去才看到帖子竟然是半年多以前发的了，日期甚至早于他死之前。
出了昨天的事之后楼主又新开了个贴，并且自己把这个贴重新顶了上来。沈予又点了链接进去他开的新帖，一看标题，他不由自主皱了眉头嘟囔到：“他又不是什么明星，什么人设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亦行正在看财务报表没空管他，任由他一边看一边发牢骚。
办公桌前的三个人不敢说话不敢坐下，像三根柱子一样杵在原地，江亦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坐。”
蒋怡和刘天哪敢坐，最近工作做成这样，江亦行没有直接让部门开了他们就算是格外开恩了。韩晨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先拉开椅子坐下，小声对那俩跟门柱子似的人说：“坐下吧。”他们江总一般都不阴阳怪气，这点韩晨还是可以确认的。
蒋怡刚坐下凳子都没热乎，江亦行放下财务报表从桌上拿了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说：“这个带回去，和运营部开会。让你们陈总不用来我办公室了，但是一周内给我个合理的投资方案，再看到这种亏损，年终奖全扣。”
其实尚行很少有这种季度性的亏损，对于最近这两个季度出现的问题江亦行心里也清楚。沈予车祸之后他手里的23%股份又让自己自动继承了，尚行又回到了江家100%独资的状态，此前伯父就已经完全退出经营自己的公司，每年江亦行会以5%的股比给他年终分红以回报那几年的恩情，自己也常是心有余了而力不足，偏偏那时候沈予突发车祸撒手人寰。
那两个月恰好有两个项目，一个交接一个刚接手，江亦行“消失”后，几乎所有工作都是魏衣一个人做的，等回来的时候损失已经不可逆了。
他又看了刘天拿来的项目汇报，看完放在桌上陷入了沉默。
沈予抽空瞥了一眼，说：“这个技术支持不是早就应该完成了吗？怎么拖到现在啊？”他又凑近了些，“你帮我翻翻，我看看怎么回事。”
江亦行看了他一眼，伸手把文件翻了页，沈予看完一页让他接着翻，手撑在桌上看完了整个报告。
“报告里面说因为现在尚行在开发的项目太多了资源不够用，这个问题不是很好解决吗？”他侧着身子问江亦行，“还有昨天魏衣说的那个，工作都耽误成这样了，尚行凌秋为什么不投入使用？而且到现在了研发和技术还没有个能挑大梁的，你让人家工作怎么推进......”
韩晨见江亦行一直不说话，自己也不敢提今天运营那边的负责人已经第四次提交了工作计划，但是所有工作规划都被卡在了研发中心那边。
他也着急，但他不敢说啊！况且昨天又出了那样的事，真是什么事都堆一块儿去了。
“你们出去吧。”
江亦行把人都叫了出去，转过椅子来和沈予说话。
“尚行凌秋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未开口，就被沈予先一步发问打断。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沈予又追问：“你肯定比我懂，各个部门的工作是环环相扣的，我上次问你现在公司CTO是谁你说没有，我死之前公司合并了技术和研发，你让我做CTO，我没问题，我还试着把信息这一块也接过来，相当于三个部门合了，现在我死了半年了你这三个部门的工作难道都是你亲自指挥的？”
沈予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甚至以前两个人从来不讨论公司架构和发展的问题，江亦行觉得新鲜，心情竟然好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