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修法师合目念经,那女子听了会子,有些倦了,枕臂卧在他的膝边。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修法师睁开眼,将合着的手掌翻转,放于两腿上,“今日经文先念到这里,你还有甚么要问的吗?”他目光和气,见女子睡着也不恼。
女子迷糊地醒来,“‘舍利子,是诸法空相’,既然四大皆空,为何佛还要人塑金身、在世间寻求信徒呢?这一做法,未尝不是执念?”她目光灼灼,修法师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施主心中执念太深,还是提早清消了的好。”
女子不言,看着墙后的“佛”字,沉默一会道:“那依着修法师所言,佛无执念,可有画像?”
“佛在心中,各人心中有迷障,就会有贪求,便会幻化出佛像,以偿心愿。若无执念,便只有空,容得下众生,亦没有佛之画像了。”
“哦?那修可知,佛有两面,一面耽误现世,一面埋葬过往?”她不再唤他“修法师”,而是直呼其名“修”。
“施主心中似颇多愤懑,可与小僧说说?”修法师问道。
女子张张嘴,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但终究没有说出,看着他的袈裟,却突然换了脸色,立起身来,将修法师压倒:“若是我说出心中所执,法师可会替我解之?”她面色灿若朝霞,皮肤雪白,眼中凄艳,似有万种风情要说与修法师听。
修法师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佛门清规在身,他推着身上的女子,却推不开,“施主,望请自重,我是佛门中人,不可近女色。”
“那你现在是在干甚么呢?”女子红衣如血,唇色莹润,拉着修法师的手,强箍住自己的细腰。“施主,不可不可!”修法师大为窘迫,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可还是挣脱不开。
“我心有障,佛不能解。不过……修,你不是说要帮我解开执念么?若我说,我的执念是你呢?你是否愿意不做佛,来解我这执念呢?”她愈靠愈近,香兰气息萦绕在修法师的周围,“你要用你自己来帮我么?”
“我?”修法师偏过头去,身体微烫,可男女相亲,最自然的反应,他纵使是修行之人,也不可避免。“我虽有心帮你解开执念,但我是佛门中人,你也有自己的命途,我们之间早有界限,不可逾越。”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经文,来稳定有些慌乱的心绪。他知这女子或许是冲他而来,但想着总有办法感化她,谁知她竟如此大胆,不顾男女之防,这般亲近他!
“我就是太在乎那些界限和规矩了,不敢说,不敢做,才会让你就那样走了……”女子眼波流动,落下泪来,滴到修法师的身上。
“你……”修法师不知这女子为何突然就伤心起来,只是看着她哭,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心疼?他心中一惊,自己莫不是对这女子生了别的心思?“施主,你可否先放开我?”他被女子压着,这般情状实在不雅。
“不放,就不放!”女子伏在他胸膛上,放声哭起来,似乎要将压抑多年的愤怒不满和埋怨委屈都哭将出来。
“诶,阿陶,看样子没甚么事,我们要不先走罢?”苏离权看女子哭得伤心,不忍再看。
“再等等。”顾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去啦。”苏离权劝道。
“哎呀,说了等等……”
“要等多长时间啊?”
“哎呀烦死啦,你……”顾陶回头,明月高照,千花明正站在满月清辉中,挑眉看着自己,旁边还跟着沈姝,她手里拿着件披风。顾陶心一急,连忙合上了瓦片。
“离……”顾陶不知花花为何突然来了,“离权啊,我都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不要出来,你非说这法师好看,强拉着我来看。啊呀,下次可得好好在家呆着,外面坏人很多的,知道不?”苏离权一脸不可置信,顾陶就这样把她卖了?看着面色如常的沈姝,离权心中微定,可一想不对啊,沈姝要是真不计较,怎会跟着幽主来此处捉她?
“阿陶,你别……”苏离权话还没说完,顾陶便搂着千花明的胳膊,道:“大姐二姐,外面还是很冷的,小妹身子单薄,就先回去了,幽主大人有疾在身,也不宜吹风,走了。”顾陶刻意忽略千花明的表情,强拉着他回去了,留下不知该怎么解释的苏离权和一脸平静的沈姝。
“阿静……”苏离权看着沈姝,一脸忐忑。自己答应过她的,不会出来胡闹,可这次出来却被她当场抓包。
“回去罢!”沈姝并未多言,只是将披风给她披上。
“还是你好,阿陶简直太没义气了,明明是她将我拉来此处的,还倒打一耙!”两人下了屋顶,慢慢往客栈走。
“阿静,阿静……”苏离权唤道,沈姝只是不答应。
“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有心去的……”苏离权知道她担心自己,夜晚阴气重,尸王极易出现,她和顾陶两人若是碰上走尸,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来至福城的晚上,就已经被走尸袭击过了,虽说城中暂时未见过走尸,但也不可不防。
沈姝看着苏离权,淡淡一笑,“我对谁生气,都不会生你的气。”她见离权披风的带子松了,重新替她系好,“还是你好,这个臭阿陶,明日再找她算账!”苏离权笑呵呵地说道。
沈姝看着长侠英气的面容,想起了多年前在树洞里的那天,“长侠啊,若我不是你见到的这般文雅沉静,而是另一副模样,我对你的好,你还会放在心上吗?”她的嘴角虽带笑,可眼中却没有往日的亲切,反而透着陌生。
“这是何意?你……不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吗?”苏离权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我对所有人好,但并不代表,我想对所有人好。我想好好对待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是你。”沈姝这话,听来虽绕,却并不难懂,但苏离权以为她是在说她们的朋友之谊,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阿静啊,我自然知道你待我好,看我这身衣裳,还有这香囊,不都是你给做的?你看我这袖子破了点,你看啥时候能给我补补?”苏离权嬉笑道。
“你终是不明白,罢了,现在这样也已很好了,我不应再贪求更多……”沈姝在心中叹道。“好,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帮你补补……”
“好嘞。”苏离权乐呵着,与沈姝说笑着,回了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某某的碎碎念】
离权:阿陶,你也太坑了罢?
顾陶:我……听不懂你在说啥。
沈姝:离权是说,下次别拉她出去看美色。
顾陶:好,我一个人看。
千花明:嗯?还有下次?一个人?
顾陶:那啥,我饿了,去吃点松糕……
作者:怂!
千花明:你下次再让她去偷窥,你知道后果的。
作者:阿陶,等等我,我也想吃松糕。
第60章 客栈温情
这边沈姝和苏离权倒是无事,顾陶跟着千花明,提前回了客栈。千花明还没问她出去作甚,顾陶就插科打诨道:“花花,我饿了。”一副可怜饥饿的模样,说着还抽了几下鼻子。
千花明道:“你倒是将这招学得很快啊!”
“千师父教得好。”顾陶赶紧拍马屁。
“你啊——”千花明抬起手来,顾陶以为他要做甚,身子一抖,千花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小二——”
“爷,有甚么吩咐?”小二看这二位一进来就打情骂俏,虽见这二位年岁和个头都差了些,但开门是客,也不好打扰,见这位爷喊他,立马就跑过来了。
“烦劳你去做些吃的,略清淡些。”
“这位爷,真不巧,今日客人太多了,本店食材所剩无几。不过还有些酒酿圆子,您看可否?”
“阿陶,可否?”
“嗯,我不挑。”顾陶此时只想转移话题,楼梯上有些响动,顾陶抬头一看,原来是安藏下来了,见面行过礼后,安藏要了碗酒酿圆子,便回房了。待安藏一走,千花明便吩咐小二将圆子送到房中,然后牵着顾陶回了房。
“那啥……我的房间在旁边,幽主大人近来身体不好,还是要多多休息为妙,我就不打扰了。”顾陶甫一开门,门就被合上了。
“不是罢……”花花化成成年男子后,比她高出两个头,周身灵压又强过她,顾陶一见他便觉紧张,就像老鼠见了猫,只想逃开。自己以前似乎也没这么怂啊,屡屡栽在他手上,这莫非是天官的安排?这一笔一笔的,她心里记得可清楚了呢。此时兢兢业业正在编写仙年的天官,浑身汗毛倒竖,一看门窗没关紧,赶紧关了,免得有甚么可怕的事情祸及自身。
“刚刚的酒酿圆子,我吩咐的是送到我的房间来。”千花明移坐在床边,颇为悠闲地说道。“莫非阿陶不饿?那我们不若说说别的事情?”
“呵呵,我饿,咱们还是别说别的事情罢。”顾陶转过身,“阿陶,坐过来。”千花明勾勾手指,顾陶只得过去。本来她是想坐在床边的,千花明一顺手,就将她移到自己腿上了。顾陶想这样坐也没甚么,千花明近来还是能克制得住的,也就有恃无恐地躺在他怀里。这样坐着,她又想起以前在苍梧时,千花明也喜欢这样抱着他,这人……不会对这样的姿势有某种恶趣味罢?注意到顾陶的嫌弃眼神,千花明有些不自在,“你想甚么呢?”顾陶难得见他不自在,以为他心思被自己猜中。她这人最喜欢捉弄人,尤其花花,便得寸进尺地问道:“你说,我在苍梧时,是个男儿身,如今我是女儿身,你也无怪,幽主大人,您不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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