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吓着人家了。」另一名绣衣插话道:「徐公子你不用太担心,大家只是好奇罢了,毕竟你是尉迟千户的人。」
徐钦看着这绣衣说话时捻起的兰花指,心中更加惊慌。不过他还是开口道:「我和尉迟千户也就见了一次面而已。」
此话一出,一众绣衣眼都亮了,那名兰花指绣衣笑意盈盈道:「那即是一见定终生。」
徐钦很是无奈,「我是男的。」什么时候男风这么盛行。
「男的不打紧,我们可是见证着尉迟千户的十年相思情怀。」又一名绣衣娓娓道来:「千户他自遇见你后就开始拿着阴符到处跑,硬说什么用阴气养出来的鸡特别好吃。我们趁他不在京城时吃了全鸡宴,根本没有分别。但他回来后发现鸡没了,哭了半天。」
俆钦:……是因为你们把鸡吃了吧?
第3章 北镇抚司 (二)
「别人就是睹物思人,以红豆寄相思,我们千户并非凡夫俗子,红什么豆,是汉子就睹鸡思人,以鸡寄相思!」
「自此他就把鸡养在身边,从此焦孟不离,许是这样,这鸡接触多了妖物,也有灵性,对于邪物特别敏感,有它在就很容易找到了脏东西。」
「皇上也特别赏了『宁百户』之名给它,取名自『鸡犬不宁』。」
绣衣七嘴八舌的各有各说,徐钦听得头都大了,但听到这里也禁不住大吃一惊:「鸡也可以当百户?这不就和钱百户平起平坐吗?」
「什么平起平坐?宁百户可比钱百户有用多了。」
徐钦的笑容僵在脸上,居然还人不如鸡,真是浪费,而且这鸡只能看不能吃,不过都那么多年了,按道理鸡肉都老了不嫩了。他完全沉浸于对鸡肉的分析上,华丽的错过澄清自己和尉迟迥关系的最佳时机。
而一班绣衣见徐钦没有说话,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将尉迟迥的思念传给了对方,看,人家徐公子都不好意思出声了。
尉迟千户你的终生幸福,做兄弟的给你铺好路了!
远在京城外的尉迟迥忽然打了个打喷嚏。
地位崇高的宁百户扬了扬它的鸡翅膀,默默的表示关心:(^ω^)
尉迟迥擦了擦鼻子,道;「无事,继续查。」
突然,一名眼尖的绣衣瞄到正在过来的孟应明和一脸土色的钱继光,马上狗腿的站起来,一副「我没有旷工八卦只是刚好路过」的神情,道:「镇抚使大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了僵,几乎是反射性的站起来,但又装作什么也没有的样子,默默的退开,把位子让给孟应明。徐钦也跟着站起来,不过嘴角却是压不下的偷笑,事关眼前的这班绣衣,正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从容就义的悲壮神情。
「想必大家都很清闲。」孟应明一屁股坐在徐钦前方的椅子,鹰眼扫过在场的所有绣衣,「不如在下跟皇上求个情,派你们去边疆收集情报,各位一等一的身手在这小小的北镇抚司屈就,实在是可惜了。」
绣衣低下头不敢说话,生怕孟应明真的要他们滚去边疆。
孟应明看着不敢作声的部下,冷冷的哼了声,没好气的挥了挥袖子,道:「站着干什么,还想继续听?」
话音未落,一道道墨绿色身影从徐钦眼前闪过,在下一刻,大厅只剩下了徐钦、孟应明和钱继光三人。
孟应明毫不掩饰的视线落在徐钦身上,半晌才道:「见着正五品官员也不行礼,徐钦你好大的胆子。」
徐钦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很听话的行揖礼,垂下眸死盯着地面,道:「草民徐钦,参见镇抚使大人。」
钱继光偷偷瞄了孟应明一眼,心中嘀咕着明明镇抚使一向都不着重行礼,这根本是在下马威、摆架子……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哪来的胆子说出口。
谁知孟应明侧过头看过来,唇边勾起几分痞笑,用口型回了句:「我就是喜欢下马威摆架子,怎么着?」
钱继光连忙陪笑,也无声回了句:「不不不,镇抚使大人威武。」镇抚使笑得像个满肚子坏水的小混混什么,绝对是错觉,绝对是。
一旁的徐钦装作没有留意到二人的眉来眼去,径自死盯着地面,唔,地面很干净,他什么也不知道……
孟应明调戏完下属表示心情愉快,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吧,本官也不想你觉得绣衣仗势凌人。」
钱继光在内心咆哮:这样不叫仗势凌人叫什么! ! !
徐钦脸上表情不变,道了谢,就乖巧的坐了下来。
孟应明没有跟徐钦绕圈子,直接道:「你想入冥众所?」
「是。」徐钦肯定的回答。
「冥众所再不济也是绣衣的分支,也轮不到你说想入就可以入。」孟应明冷笑一声,开始发难。
徐钦没有一丝退缩,坚持道:「草民愿意接受镇抚使大人任何审查和考核。」
孟应明拒绝道:「若本官不愿意呢?」
「求大人明察,草民自幼跟在妖……物身边。」徐钦见对方眉一挑,便咬着牙改口,「因此对妖界之事甚为熟悉,若镇抚使大人批准草民加入冥众所,只会是如虎添翼。」
「既然是妖物之子,站在妖物那方不为过,徐公子却想入冥众所驱逐妖物出人界,这番『倒戈』,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深思。」孟应明的声线虽没有起伏,但却令人不自觉感到压力。
「草民终始是人类之身,何来倒戈之说?」徐钦依然保持一副谈笑自若的样子,反之钱继光额上已经有了冷汗,可见孟应明在下属心中有着不能磨威的威严。
「世人总有些有喜欢身在汉营心在曹,本官可不想引狼入室。时候不早了,徐公子请回吧。」此话,即是不准许徐钦加入冥众所。
钱继光一怔,这……赶人走了?徐钦可是尉迟迥挂在心上的人,不怕他回来时为心悦之人出头,在北镇抚司吵个半天?他自个儿吵没关系,问题是他的鸡也会跟着疯,那时真是不得清静。
徐钦居然没有反驳,还客气的跟孟应明笑了笑,「那草民先行告退。」
此时孟应明冷下脸,冰碴子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是谁答应了你?」他没有看错,徐钦这个样子不是胸大成竹是什么,那定是有人向他许了承诺,保他进冥众所。
徐钦露出疑惑的神情,装傻道:「草民不懂大人的意思。」
「你少来,是想住一下北镇抚司的牢房吗?」孟应明怒极而笑,开什么玩笑,绣衣直属于皇帝,再大的官也不能插手相关事务,到底是哪来的人想把手伸进来!
徐钦见状便知瞒不住了,却道:「草民说了,大人会信吗?」见孟应明没有回应,就摇摇头,「既然如此,那草民还是想吃一下北镇抚司的牢饭吧,那人不站出来,大人定必是不会相信。」
「是谁。」孟应明的心底隐隐浮出了某个名字,但他可不会说出来,免得徐钦借机发挥。
「绣衣当然只听令于皇帝,但是冥众所不是,据草民所了解,除了皇上,还有一位可以号令冥众所。」徐钦意有所指的道。
「你是指……」
此时,一名绣衣急步走来:「报,范公公求见。」
孟应明心正烦着,大手一挥,「让他先在前厅待着,我随候便来。」
那名绣衣却说:「不,范公公领了圣意来,宣徐公子入宫……是……国师要见他。」
国师,正正就是徐钦口中的「冥众所另一位主子」。
孟应明眼一眯,打量徐钦的目光变得深沉,问道:「国师是你什么人?」
徐钦还是那副如沐春风的笑意:「好像是……家父的亲属。」
难怪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孟应明回复了平常的冰块脸,对 钱继光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真的下马威摆架子!」
钱继光瞄了徐钦一眼,脸上居然还有点委屈:「我不知道千户看上的人来头哪么大,早知就买鸡回来招待一番。」
徐钦偷偷看了孟应明的脸色,一个「好」字终始还是卡在喉咙没有说出来。
范公公自幼在宫内做事,久了也成了人精,不闻不听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因此即使面对孟应明和徐钦这对冰火二重奏的组合,也能压下内心的八卦之魂,把他们领到国师的放勋阁。两名童子早已恭候多时,一名领着孟应明到前厅静坐,一名则带着徐钦来到后院那白玉般的亭子。
穿着大红袍的国师正躺在石椅上,一头黑髪散落到地上,衣服也带点凌乱,若不是旁边的桌上放了数个酒壶,怕是被人误会服用了五石散。听到脚步声,国师漫不经心的抬眸,秋波闪过万般风情,看到徐钦后,沾了酒水的手指在空气中挥舞:「这里只有我和徐钦即可,不用你侍候了,退下吧。」
童子离开了庭院,而徐钦也不客气的坐到了国师的对面。褪去刚才那友善的面具,徐钦此刻的眸子没有笑意,有若一潭死水,即使把石子投进去也弄不出半点涟漪,这才是当年尉迟迥在林中遇到的男孩,长大后的真正样子。
「哎,真是无情,钦儿见着我就不笑,也不想想谁这么义不容辞的帮忙。」国师懒洋洋的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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