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号的白天过得颇为平静,可也正是这种平静让乔乐庭这颗心七上八下的,他完全不知道女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失去控制,对他挥刀相向。
姬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别担心。”
乔乐庭嗯了一声,仍是时刻留心着女人的动作,希望能在惨剧发生之前做好准备。
临近傍晚的时候,女人来到王芝雯的卧室中,站在墙角的穿衣镜前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眼睛中有微光闪烁,但是不久后便被漆黑代替,她冷着脸离开了王芝雯的房间。
乔乐庭站在旁边看着女人神情的整个变化过程,一想到王芝雯可能就在这面镜子的对面望着她爱的母亲,他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由于319号房的凶案报案的时间太晚,法医们已经鉴定不出来案发的具体时间,乔乐庭看着女人进了卧室后也不敢回到自己的房间,与姬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时间流走。
在午夜的时候,身后卧室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乔乐庭回头看去,在微微的光亮下,女人的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从卧室里慢慢走了出来,她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像只幽灵一般钻进了厨房中。
乔乐庭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呢?
姬钺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告诉他说:“马上就要结束了。”
姬钺的话音刚落下,乔乐庭便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发沉,他的脑袋往身旁姬钺的肩膀上一靠,很快他便陷入了沉睡中。
六月十七号的凌晨,天色还是暗着的,王芝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偏过头看着窗外,月亮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红色,隐匿在乌云后面,那片乌云也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王芝雯皱起了眉头,她有些渴,想要去客厅给自己倒点水喝。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这两天妈妈总是怪怪的,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搞得王芝雯还以为自己谈恋爱的事情被她给发现了,这几天在老娘面前总是忍不住地心虚。
床下又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已经听过很长时间,白天的时候她自己也检查过好几次,床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按理说它现在响了,应该现在再检查一遍,但是这大晚上的,她可不想作死。
卧室的灯这两天时好时坏的,她摁下开关后闪了几下就彻底灭了,王芝雯下了床踩着拖鞋去书桌下面翻了一支手电筒出来,将手电筒打开,推开门从卧室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厨房里似乎有个黑影闪了一下,但她向来心大,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打了个哈欠拿着杯子走到了饮水机前,哗啦啦的水流声让王芝雯又有了上厕所的冲动。
客厅里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可怕,王芝雯喝了一口水,吞咽声在耳边被放大了许多倍,茫茫长夜中她是唯一剩下的生灵。
这厕所王芝雯是不敢上了,她放下杯子正要回房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刷刷的磨刀声,王芝雯有些害怕,但是一番犹豫过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拿起一把笤帚向着厨房轻轻走了过去。
月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了进来,落在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她的妈妈蹲在地上,将一把砍刀在一块磨刀石来回的磨着,那声音仿佛带着冷气,在漆黑的夜里好像要渗进人的骨子里一般。
王芝雯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里的笤帚,小声问道:“妈你干什么呢?怎么不睡觉啊?”
妈妈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王芝雯,冷冷地笑了一声,拎着手里的砍刀缓缓地站起身来,她身上的红色裙子在黑暗中摇曳着,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花朵。
王芝雯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来临,她奇怪地望着妈妈手里的砍刀,问她:“怎么了啊?要砍什么东西吗?”
妈妈桀桀笑了一声,不等王芝雯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提起砍刀向着她冲了过来,王芝雯的眼睛倒映着妈妈高举着砍刀的身影,她的瞳孔紧缩,来不及再想其他,转身向着客厅里冲去,嘴里大声叫喊着:“妈你不是梦游了吧?我是芝雯啊!”
“妈妈妈妈你赶紧醒醒啊,出人命啦——”
“妈你别追了,别绊倒了!”
……
可是她的妈妈充耳不闻,什么话也不说,只想要自己的女儿的命。王芝雯绕着沙发跑了一圈又一圈,屋里的爸爸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跟头猪似的,外面闹成这样他也没能醒过来。
“啊——”王芝雯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叫一声,她看见不远处的地板上赫然躺着十几具腐烂的尸体,许多尸体都被分成了块状,白色的眼球发着诡异的光。
在手电筒的光亮下这些尸块一点点接在了一起,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与妈妈前后夹击将王芝雯困在了中间。
王芝雯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她大声对着女人叫着妈妈,一声接着一声,可母亲不为所动,狞笑着对她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第43章 319号房
王芝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妈妈的砍刀高高举起,向着她的脑门重重落下,身后无数的鬼魅无比期待看着接下来一幕,嘴中发出嗤嗤的笑声。
突然,一个声音在王芝雯的耳边响了起来,声音轻柔,带着磁性,十分好听,他不停地唤着:“晏晏、晏晏、晏晏……”
王芝雯的神情有些迷茫起来,她望着头顶上明亮的刀光,刀身上映着自己惨死时的情形,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恐惧,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他只是在看一场特别精彩的演出。
“晏晏、晏晏……”
王芝雯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他想起来了,他不是王芝雯,他是乔乐庭。
他现在正在王芝雯死前的世界中,经历着她所经历的一切,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活下去,他连忙一个闪身,躲过了女人致命的一刀,乔乐庭从沙发上一个翻身跳到了另一侧,正要向外逃跑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偏头看去,一只惨白的、布满尸斑的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手的主人是个中年地中海男人,他的肚子被剖开,身上白色的衬衫上血迹斑斑,一双凸出的金鱼眼中带着一条条血丝。
乔乐庭一拳头打在男人的左眼上,使他向后一个踉跄,他瞅准机会一个跨步越过了男人,向着门口跑了过去,他的手已经碰到了门的把手,却在要打开门的一刹那转过身看向拎着刀向他冲过来的女人。
乔乐庭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离开,女人现在还在疯魔之中,王芝雯所希望的大概是让女人能够怀抱着希望离开这个世界,他看向女人,她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口中不停地咒骂着,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乔乐庭不做犹豫,抬手对着女人画了一个驱邪印,看着女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乔乐庭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开始诵读起清心咒来。
女人的砍刀再一次抵到了乔乐庭的额头前,这一回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再落下去,清心咒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侧,两行泪水从女人的眼角缓缓滑下,在低低的诵读声中,她的眼睛逐渐恢复了清明,眼前的这个女孩是自己的女儿,是她亲手一点一滴抚养长大的珍宝。
她手中的砍刀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乔乐庭,突然,她张着嘴大叫了一声,那声音歇斯底里的好像要撕裂自己的灵魂,身后的尸体向着他们走来,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下一刻泪雨滂沱。
她拉开门一把将乔乐庭推出了门外,乔乐庭傻愣傻愣的,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他就听到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对自己说:“你走啊芝雯,你走啊!”
乔乐庭看着眼前有些癫狂的女人,恍惚间他好像又变成了王芝雯,女人的背后是漆黑冰冷的夜色,与令人惊悚的鬼魅,他想起很多年以前,母亲背着他在公园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在的耳边响个不停,他的下巴搭在母亲的肩膀上,夕阳将她黑色的头发染出一层薄薄的橙色,他有些困了,便闭着眼睛,听妈妈唱着闽南的情歌。
乔乐庭喃喃叫道:“妈妈……”
女人抬手,捋了捋王芝雯耳边的发丝,轻轻笑了起来,对他说:“听话,你赶紧走,妈妈去叫爸爸,马上就去找你。”
……
乔乐庭回过神儿来,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到这里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也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无法扭转。
他嘴角微动,对着女人挤出了一点笑容,告诉她说:“我在外面等你啊。”
女人缓缓点了点头,将乔乐庭眼前的这扇门轻轻合上。
乔乐庭背倚着那扇冰冷的门,慢慢地滑下,坐在地上,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首闽南的情歌。
“讲什么,我就像天顶的仙女;讲什么,我就像古早的西施……原来你是空嘴薄舌,达到目的就离去,啊……我问你……”
客厅里,女人关上门后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死尸,看向了卧室的方向,她的丈夫这么久都没有出来,多半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而她现在也已经受到了魔鬼的控制,不能同芝雯一起离开,不过,芝雯能够活下去也已经很好了,她和丈夫都买了保险,受益人填的是芝雯,芝雯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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