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暗棠 (九宗)

“娘，能不能给我五文钱。”

苏娘有些惊讶，自家野小子可从来没有开口要过钱，

“幺三，你要钱作甚？”

“我想买点东西给一个人。”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是看上哪家小姑娘了？”

“不是，是给一个哥哥，哥哥可好了，他今天还教我写字了呢，我想给哥哥买点东西。”

苏娘疑惑了一会儿还是掏出了五个铜钱交给苏棠。


再说苏棠走后，暗尧歪在榻上继续喝他的酒，发现案上的酒壶已经空了，食指一勾，从崖壁爬墙虎的后面又飞出了一瓶，在这待了这么久，暗尧怎么可能亏待自己，早就跟偷偷跟孟婆讨了酒在崖壁下打了个山洞堆的满满当当的。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封在这个山谷，他不记得了。孟婆说当初被贬前天道让孟婆身边的赤练蛇灌了他一碗孟婆汤，喝了之后从此前事不知也莫问。

孟婆告诉暗尧他是孟婆养在黄泉边的一朵罂粟花，罂粟本就是黄泉之花，黄泉的河水和河内的万千魂魄滋养了他，他渐渐有了灵性，孟婆见他的花开的艳丽很是欢喜也经常取些仙露来给他浇灌。五百年后他才修成人形，千年后他终于可以吸收自己的本体，他将那一朵花按在自己的额头，那朵罂粟便在他的眉间常开不败。

至于后来，孟婆不肯再多说。

只说他触犯了天道，罪本当诛，是百花仙子不忍，带着众花仙为他求情，他才得了一命。

山谷里日子百年如一日，他在周围设了结界，凡人本不可能找到他，但今天这个小孩子却闯了进来。暗尧有些奇怪，却又升起了一丝庆幸，毕竟，是这个孩子给他的生活添了一些乐趣。

暗尧也不是不能出去，但天道在他身上下了咒，他每离开两日便会经历一次抽皮剥骨，他想不出山谷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值得他经受这一痛苦，有美景，有美酒，夫复何求。

第二天苏棠跟着苏娘去了集市，左看右看的挑花了眼，最后拿了一根红色的绸布发带，暗尧哥哥一身的红衣，额头上的花也是红色的，应该很喜欢红色吧。

暗尧这天醒来后又灌了两壶酒，然后难得的拎着剑舞了一通，又犯了懒，取了些威逼飞鸟给他采来的果子，窝在榻上一颗一颗的吃着，没待一会儿又觉得烦躁不堪，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今天看什么都不顺眼，最后踹了一脚海棠树，

“这么大个山谷，怎得如此安静！”


苏棠把发带藏在怀里，趁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又一次进了山。路上一点都不想耽搁，小跑着去了暗尧在的山谷，暗尧正无聊的变花玩，血红欲滴的罂粟在他的掌心飘着，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收拢又盛开，美不胜收。

苏棠看到他之后立即开心的唤他

“暗尧哥哥，我来找你了！”

暗尧看着手心里的花，头也没抬，说了句，

“聒噪!”

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的小小上扬。

“暗尧哥哥我给你带了礼物。”

“哦？是什么。”

苏棠小心的抽出胸前的发带献宝一样捧在手里，暗尧嫌麻烦，挥手摆了摆，几块大石砰砰的砸在湖泊里，竟没有沉下去，浮在水面在暗尧和苏棠之间连出了一条路。

“你过来罢。”

苏棠早已目瞪口呆，见暗尧叫他，连忙回神，踩着石头朝暗尧走去。

暗尧又从山洞取了一个小凳，摆在自己旁边给苏棠坐。

“暗尧哥哥你好厉害啊，那是法术吗？可以教我吗？”

“凡夫俗子是学不会这些的，你若是想学，我有空教你点功夫如何？”

“好啊好啊。”

“不是说有礼物给我？”

“啊，对，给你，是我早上在集市买的，你喜不喜欢？”

暗尧接过发带，红色的绸布在白皙纤长的手指间穿过，两种颜色都被对方衬的极致。暗尧把两侧的头发各取了一缕用发带松松绑在脑后，侧头问苏棠，

“好看吗？”

苏棠看的愣了神，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比村里那些丫头好看多了，大家都说村头卖酒的二娘生的美，但他觉得二娘还抵不上暗尧哥哥的手指尖。

“好看！”

“好看我便喜欢。吃点果子吧，我等下教你练武。”

“可不可以再教我写几个字。”

暗尧挑了挑眉毛，这孩子怎么还得寸进尺了，罢了，他今天心情好，教他又何妨。







第3章 第3章
从那以后苏棠只要有空就往暗尧那里跑，暗尧给他银两让他从集市买了纸笔木剑，教他识字习武，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花林里举剑翻飞。

暗尧也习惯了苏棠的出现，每天都不自觉的等着苏棠的到来。

这天暗尧取了把折扇，琢磨着在扇面上画点东西，思来想去还是画了一树海棠，画完觉得很是满意想等苏棠弱冠的时候送给他。

他画的认真，山谷周围又设了结界，里面春暖花开，自然不知道，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苏棠今天从刘二少那讨了几块稀罕糕点，想着给暗尧带去下酒，给糕点包了几层油纸抱在胸前往山谷走，。

刚走了一半发现天气有些不对了，但念着怀里的糕点和暗尧，还是往前走着，雨滴下了下来，越来越密集，苏棠怕淋湿了糕点，把糕点塞进胸前的衣服里掩着，快步往前跑。

等终于到了洞口前，他也已经湿透了，走过小道到了山谷里，发现里面依旧是阳光明媚鸟语花开，松了一口气。幸好暗尧哥哥不会被淋到。

暗尧此时等的乏了，又窝在榻上喝酒，懒酒杯都懒怠拿，直接对着酒壶的嘴灌酒，余光扫到苏棠跑了进来，被苏棠的狼狈样子吓到了。

黑发淋的透湿贴在头皮脸颊上，平时小脸上粘着的灰尘倒是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露出白皙清秀的小脸，虽还是没长开的小孩样子，但还是能预见到长大后的俊朗。

暗尧能挡雨水却没法子把苏棠弄干，无奈弄了点柴火点了个火堆让苏棠把衣服脱下来烤干，他又脱了外袍让苏棠裹着，苏棠在他忙活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递给他

“暗尧哥哥，这是给你的糕点，你尝尝吧，刘二少说可好吃了。”

暗尧接过包裹催他快些把衣服脱了不要染了风寒，苏棠却执拗的非让他先尝一尝糕点。

暗尧一层层的打开油纸发现里面的糕点已经被压碎了，所幸因为苏棠的个头只到他的腰，看不到油纸里的惨状，暗尧挑了一块还算完好的糕点咬了一口，

“好了，我尝了，很好吃，你可以烤衣服了吗？”

又把油纸掩好拿在手里，苏棠这才把早已粘在身上的湿衣脱了下来放在火边烤着又裹上了暗尧的外袍，外袍对他来说太大了些，一大片布料铺在地上，前襟松松垮垮的系着，红色的锦缎包着湿发和小脸，然后，他张口打了个喷嚏。

暗尧把手指按在他的额头上，帮他排解体内的湿气。低头看到苏棠的锁骨上有一块花瓣形状的银色胎记。眩晕感又一次袭来，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他却捕捉不到。轻轻摇了摇脑袋，他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时光荏苒，那个在林间舞剑的小小身影渐渐变成了修长的少年，苏棠这年十六了。

这几年来他的变化很大，暗尧却是始终如一。已不是当年的顽童，苏棠自是明白暗尧并非常人，联想到那些传说，苏棠摇了摇头，暗尧连山谷都很少出，怎会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暗尧习惯了少年的陪伴，这几年过的比之前的几百年有趣了很多。他仍会喝酒，但现在的理由从以前的打发时间，变成了打发苏棠不在的时间。

苏棠这几年多了一个兴趣，隔三差五的就拉着暗尧比身高，少年的身量还没长齐，至今也只到暗尧的鼻尖。

苏棠很是苦恼，他和村里的几个小子偷了私塾先生的话本，看到里面描述的书生总是身姿俊逸，器宇非凡，小姐总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暗尧好看的人，不由的思索，若是能做暗尧哥哥的夫君该多好。以后便可名正言顺的常伴他左右。

可是自己的身高不争气，都十六了，还是不如暗尧哥哥长的高。再等等罢，等他比暗尧哥哥高了，便向他提亲。

这天苏棠下了私塾便迫不及待的往山谷跑，这段路他奔跑了无数次，随着身量的增加所用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曾经直接穿过的洞口现在都要俯身走过。

他到了谷内却发现里面不止苏棠一人。

美艳的女人穿着轻纱摇着团扇，红唇似血，眼含秋波，正拿着一颗棋子琢磨着该下在哪里，暗尧就坐在她对面看着棋盘。

苏棠心内一股热气乱撞心口，这个女人是谁暗尧哥哥，他有欢喜的人了吗

强压住心内的不悦，张口唤到

“暗尧哥哥。”

嗓音带了些平时没有的苦涩嘶哑。

暗尧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发现不对，招呼他过来坐下吃些糕点等他们下完这一局。

苏棠过去拉了小凳坐在暗尧身边，暗尧见他不动，伸手取了一块桂花糕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