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面经过的时候露出小半个侧面,前厅和外侧走廊的灯光交错汇聚在他身上,看上去肤质细腻柔软,甚至泛出淡淡的金色,但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随即他拐弯进到门里去了。
瓦西里小心地把自己探出去的半边身子挪回来,看了眼手环上的联系人代号,眼光微微一沉,随即接起了通讯:“是我。”
“总统要求我们在会议上会正式提出从西约联盟退出。联盟只是一个幌子,不过就是西亚和塞拉格尔分割权力的阴谋而已,眼下联盟大势已去,军政大权被莱温斯基父子把持在手里。尤其是尤拉诺斯,一心想要独揽大权,不如在他们和联邦的斗争里保持中立,联邦发动最后攻势的时候,总统答应给中立国丰厚回报。”
瓦西里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通讯频道里的男人听他声调不高,以为他要反水,转而威胁道:“我们握有你亲笔签字的和联邦的和谈条约,如果你临时反口向莱温斯基等人揭发我们,你最好想想自己的下场!……”
瓦西里看了一眼会议章程,没有什么表情,向会场走去:“我会看着办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用太心急。”
“今天是自由提案的最后一天了,菲利星的两国已经上交文件了,你还没有将我们的意见公之于众!”
“我知道了,”瓦西里叹了口气,“只不过听说塞拉格尔换了个当家的,是个长得十分漂亮而且年轻的男人,据说尤拉诺斯一手捧他上位,因为他身体缘故延后了两天就职演讲,——我就是想等到亲眼见一见他再回去。”
这严格来说不是正式的会议,因为新闻媒体暂时还被拦在会议室的门外,这个会前的小会被称作“预选会”,这个会议上的内容并不对民众透露,只是让各个国家代表团的事前通气。
瓦西里进入会议厅后坐下来查看下一个议题,周围的外交官们就之前讨论的问题议论纷纷,忽然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瓦西里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一处,他略感异样地抬起头,看见一个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从门里走了进来。
——这是他在走廊外的平台上看见过的那个人!
瓦西里直觉似的一惊,两人的身材体态十分相似,几乎可以断定是同一个人。瓦西里和他的距离不到五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那个几乎被各种谣言淹没而始终面目模糊的年轻人。
——他确实很漂亮,而且也过分纤细精致,在一众主要由中年人组成的会议成员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整个人裹在熨帖的西装里像一尊精心打造的雕塑。
尤拉诺斯在他后面进入了会议厅,介绍了这位新晋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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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想救他吗?”彭左尔特看着莱因哈德,“把联盟打下来,他和这个国家就都是你的了。”
他把纸质的档案扔在病床上的莱因身上,愠声道:“加林·路德维希这样的人,要么被毁灭,要么他毁灭别人。他无法被占有,但你也可以试试征服他。你用的军队,和绝对权威,让他臣服于你。”
莱因的眼珠在文件上停留了一秒,猝然抬了起来:“什么?”
“联盟几个边陲小国因为最初源流问题一直不服从联盟,我在几年前和他们中的几个取得了联系。你攻打联盟,他们将和我们里应外合,彻底摧毁联盟。”彭左尔特咬牙切齿道,“别输在加林那个毛头小子手上了!别让我用两支精英舰队把你从塞拉格尔星救出来的事情变成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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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亚星特别行政区议会大厦,加林的就任演讲。
“……在眼下整个情形下,我们需要反省‘西约联盟’这个构成形式的合理性,各位。”加林站在发言台后,说,“联邦共和国在独立之后,首先改变了他们的政体,纳什、施瓦本等三颗行星上的人民生活在从属于共和国的‘分区’里。而我们,则是由各个独立主权国家凭借《西亚公约》组成的松散的联盟形式。联邦的人民凝聚力是远远强过我们的,因为他们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战斗,我们则不然。”
“在座的诸位,您们代表自己的国家来到这里开这个会,表面上是为了联盟,而心里都清楚是在为自己的国家谋取最大利益。而各位的国家最高利益,却未必和联盟的共同利益相一致,乃至是——相悖的。”
加林话音一落,各个代表团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这个年轻的领导人口气太冲,显然冒犯了一部分人,代表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位置靠后的瓦西里心中悚然,直觉得加林的话意有所指,仿佛话锋朝他而来,他抬起头,不料正对上加林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的方向。
——他偷听的时候可能被这个男人发现了。
瓦西里莫名地想到,不止是偷听,可能他们和联邦的谈话都被监控了。
他捏着平板的手因为巨大的不确定性而略微脱力,他发现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年轻人的形式风格,他演讲的风格似乎和他在走廊里的样子截然不同,瓦西里无法预料他会做出什么反应。正如同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偷听一样,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监听他的设备,而他的团队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表面十分镇定地望着发言台,内心深处却升起了一种对对方刻骨的、深不可测的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征服是不可能征服的,就只能被虐来虐去才能维持住正牌攻的体面这样子╮(╯_╰)╭
呃前两天看到又有小可爱叫我太太,其实我是男的……
第67章 梦中的婚礼
67.
(1)
加林似乎并不是着意看他,他的目光在会议室周围一一扫过,调整了一下袖口,并不急于阻止现场的议论。
“诸位,”停顿了半刻,加林才重新开口,“各位都是有识之士,想必非常清楚,世界说到底是精英的战场,推动历史进步——或者说定义历史的,永远是那一小部分人。我们不应该受到所谓‘历史’所谓‘前车之鉴’的掣肘,因为时代已然不同,我们奋战的结果将决定历史的走向,如果我们在和联邦的对抗中失败了,我们的政体也将被他们定义为失败。
“加强军权是有必要的,甚至我可以说,独|裁政治在战争期间有其不可取代的优越性。领袖的意义在于在非议声中挺身而出,带领众人走出困境。
“我们遇到困境了,诸位。如果我们不及时作出改变,被毁灭的就是我们了。”
“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瓦西里举起手牌发言,“我不认为你说的是对的。战争并非解决一切问题的良好方式,它伤害了过于多无辜的人。”
尤拉诺斯坐在西亚共和国的席位里,眯着眼睛打量着被之一的加林。
他还是太急了。
现在的加林和二十年前的他很相像,他们一样冷厉、果决,为了某个目的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尤拉诺斯当初成为联盟统帅的时候一样承受了巨大的非议,一是他上位的方式引人诟病,二是他当年也过分年轻。
尤拉诺斯十年前当选联盟统帅,当年他不过四十,他安插在联邦军部的特工将当年的联邦军队引入了孤岛51区,屠杀联盟科学家,最后嫁祸联邦,而他当时正在联盟的军舰内实时监控着这一切,他看着他爱而不得的女人被他亲手指挥着丧生,也看着他们的孩子被人凌|辱玷污。
加林本来是要死的。那整个实验基地里的人都已经被钦点了死亡。
但是尤拉诺斯还是亲自赶在核爆之前把他带了出来。
他亲自指导那场事变发生,并且嫁祸联邦的事情并不是没人知道,而是尤拉诺斯当年迅速占领了道德高地和话语权,同时大力镇压那些反对他的将军,最后他在民众一片讨伐联邦的呼声中取代前一任联盟统帅继任,连任至今。
而他最引起众怒的做法就是在他上任的那一天起,联盟的每一个国家大选结束,新任领导人就必须前往西亚星召开就任会议,和他握手认识。
这个联盟成立的几十年里前所未有的举措,被当代历史学家评价为“将自己视作古地球中世纪教皇般的存在”“妄自尊大,有妄图在共和大势下复辟帝制的狼子野心”,这些言论至今仍有人提起,尤拉诺斯也被媒体讽刺地称为“教父”,而十年来十四国除了西亚由尤拉诺斯连任外,其他十三国的领导人上任,确实每一个都来西亚发表就任演说了。
为数不多没有过来的,即是有叛心的边陲小国,尤拉诺斯发动兵力去打了两次,后来就乖乖地来了。
他那个原本含着贬义的“教父”称号也就此落实,即便学者和公知在社交媒体上天天唠叨联盟政治高压、民主共和性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尤拉诺斯一直在开历史的倒车,也没有产生任何实际影响。
加林只是瞥了瓦西里一眼,来自东科特的男人镇定地和他对视。
“我们只能依靠战争,而你所谓的无辜者也未必无辜。”加林淡淡地答复,“你叫什么名字?瓦西里?我今天早上刚刚发现了关于你的一点东西,大家可以看一看这个口口声声反对我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