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恐惧未知,又以好奇为借口,贪婪地追寻。
第9章 SW-Castle-3
通向石屋的隧道愈发狭窄低矮,和刚才的传送道不同,周围的石壁坑洼不平,挖得十分随意。碎石子很多,硌得宁杭呲牙咧嘴。
石屋、木屋和城堡是在一条线上,照理说隧道的岔路口怎么也不该通向石屋。卢卡说这件事时,他没往心里去也没多问。现在开始犹豫已经晚了,往后退也来不及了。
隧道尽头偶尔溜进来的细风,吹得宁杭无比受用。这里实在又闷又热。
卢卡之前说的塌陷处只是堆了许多碎石,他试着扒开,碎石顺从地滚落到两边,上方也没有再掉落的迹象。他很快通开了一半,支起胳膊跨过砂砾堆。
光亮近了,青蓝色,有光无焰,不发热,有股臭味。
宁杭谨慎归谨慎,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他凑过去伸手扇了扇,冷光跟着摆动。他自小在城市长大,后知后觉发现这个东西其实是磷火。
他低头摸摸粗粝的土道,没发现想象中磷粉一类的东西。
磷火在以前经常出现在坟地,被叫做鬼火,后来科学发展起来,人们才知道这是尸体腐烂后产生的磷遇到空气中的氧气自燃产生的现象。
这里为什么会有磷火?
难道这里有尸体?
宁杭忍不住绷紧了喉咙,体温瞬间降了好几度。他伸手推推面前的石板,很松,推开这一块,应该就到石屋了。石屋里会有什么他完全没头绪,要在这里放弃吗?
如果石板后面有耸人听闻的东西,他现在立刻回去一点也不可惜。可在这里他没办法转身,要退回去,就得一路倒着爬,然后还得在黑暗中爬回木屋。
要是石屋有回去的路就方便了……
宁杭用手指扣着石板的边缘,极其小心地把它推出墙面。这块活动的石板没有扑在地上,外面有柜子挡着,石板斜顶着家具,另一半支在隧道边上。
他悄悄松口气,干脆把石板放平收回隧道垫在身下,再移开柜子,从夹缝中跳了出来。
幸亏伍迪只有十二岁,空隙的大小刚刚好。若是再大一点,他钻不出来,再小一点没力气推开石板。
他将柜子推回原处打量这间石室。这里和伍迪的卧室很像,只是没有窗户,角落里多了恭桶,房间的门下方有传递东西的小孔。
他听卢卡的意思,石屋被废弃很久了,看样子以前可能是囚室。他拍干身上的尘土,在写字台翻找。
即使喻席林告诫过他,这不是游戏,他依旧忍不住用RPG那套思路,不遗余力地搜集线索。
他在抽屉里里找到一本《圣经》,被暴力撕掉了好几处,余下参差不齐的残页支在原处。关在这里的人是异教徒吗?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宁杭推了推门,没有上锁,手脚再轻也发出一声吱呀。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走廊上空无一人,格局和木屋外一模一样。
屋里没有灯,栏杆之下亮着密集的磷光,足以照亮整间屋子。
从走廊栏杆扒头向下看,原本放餐桌的地方飘满了磷火,磷燃烧的气味直冲脑壳。
宁杭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满脑子都在想:
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磷?
再深一步的猜想让宁杭不寒而栗,握着栏杆的手不由自主打颤。
他回身猛扑向门,哪怕原路返回,哪怕在黑暗中前行,他也不想留在这里,转身撞向石门。
石屋,哪是屋子,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不敢想究竟有多少人埋骨于此。
囚室的门怎么也打不开,宁杭用整个身体去撞依旧纹丝不动,竟然设计成从里面打得开而外面打不开的门?
宁杭脚发软,眼前残留着刚才惊魂一瞥的景象,透过磷火的空隙,他还看到了地面一片焦黑。
拜他身为演员的想象力所赐,他几乎能想象到石屋地下二层的大厅燃气熊熊大火的场景。无法逃脱的人们在火焰中寸步难行,痛苦绝望地尖叫、哭喊。难怪所有房门都不能从外面打开。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困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宁杭蓦然想起房间里的隧道,那种狭小的空间也就只有小孩或者身体畸形的人能通过。他隐约有了答案。
现实往往比故事更恐怖,写故事的人有时远没有真正恶人的想象力……
等等!
宁杭一拍脑门,猛然醒悟他入戏太深了。
这是在副本故事里啊,之前不是连三头狼、怨灵都见过了吗?
厌烦归厌烦,不能让恐惧止住了脚步,他越是不想面对,越逼着自己尽快适应。
他深吸口气,又往前探了几步,抻着脖子往下看。
磷火的臭味熏得令人作呕,宁杭强迫自己睁大眼,仔细观察一楼。
木屋和石屋结构相同,但他从木屋出来时没走寻常路,对构造并不了解。
熏黑的墙上隐约能认出末日审判的壁画,稍高的地方有焦黑的手印。他顺着看过去,最左侧的阴影比任何地方都黑,看不出任何东西。
那已经超出了壁画的范围,也许不再是墙,而是另一道走廊或者大门。
宁杭收回目光,退到房间门边,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
来时的路回不去了,根据密室逃落的套路,他在这呆上地老天荒也出不去。他得找钥匙,或者搜集些能用的东西。
他在监狱似的二楼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就差趴在地上数灰粒了。地面上有极淡的柴油味,有几处圆形印痕,此外一无所获。
看来不下楼不行啊……
宁杭叹口气,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他尽量不带起风,点着脚尖往前走。
绕过密密麻麻的磷光,宁杭出了客厅,外面是狭窄的玄关。磷光在连接客厅和玄关的拱柱处止步,只有星星点点的暗光在客厅外面跳动。
宁杭略有所思,抬起头,看到拱柱光滑的曲面上嵌着一排黑色的圆铁片。
这些不是真的铁片,实际上是铁栅栏的横截面。
他几乎能想象到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茫然无知的或是恐惧或是愤怒的被罚者们关进了客厅,四周的拱柱落下铁栅栏。所有人都困在客厅里,二楼的人扛起放在地上的柴油桶,对着他们,兜头浇下。
在哀嚎、愤骂中,点燃火柴,随手扔下。
二楼的楼梯不直接通到玄关,执行者大概要等火燃尽,所有一切化为焦炭,才会吩咐开门,打扫干净残骸,然后离开石屋。
宁杭无法想象他回到城堡、洗完澡后,是否还会起这场“盛宴”。
这也是他将面对的吗?这个任务的核心?
空荡的黑暗里轻轻地想起了歌声:“白昼正渐渐消逝,昏暗的影子。解除了大地上面一切生物辛劳的感觉。”
若有若无的声音勾回了宁杭的注意力,他顺着玄关往更深处寻找。
一楼除了客厅,在玄关两边还有厨房,绕过玄关一边走廊有五间卧室,看样子是仆人们的房间,但是在这里的,并无人居住。另一边是一扇嵌在走廊尽头的门。
“只有我一个人,独自,准备着应付双重战斗的任务。道途既遥远,心中又惶惧不安。”
缥缈的歌声越来越近,宁杭试了试,轻易地推开了门。
木门开启的声音惊扰了歌声,石屋重归一片死寂。
从城堡厨房里顺来的火柴还有,他划燃一根,沿着楼梯向下走。
他下意识数着台阶,绕过一个弯走了四十五级到达了地下一层。准确来说,其实是地下二层,因为有客厅的一层从外面看来是地下一层。
这里是囚室,应入眼帘的就是一道厚重的安全门。门栓插着,旁边是供休息的单人桌椅,椅子上方有一排钥匙扣,却一把钥匙都没有。上面没有灰尘,看不出多久没有使用过,也看不出经常使用的痕迹。他想起城堡里的通风管道,也是干净得连张蛛网都没有。
宁杭拔下门栓,小心翼翼错开门缝,里面是一排排错落整齐的囚室。
不会要在干稻草和排泄物中找钥匙吧?
他把门边的火把点着,举着火把一寸寸驱散黑暗。
里面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囚室都是四面铁栅栏,一眼望得到全部。很干净,没有他预想的“活色生香”,看来都有人打算扫过。
做好了直面酸爽的准备,没想到碰到了easy模式,宁杭悄悄松了口气。
他开始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石屋建成木屋一模一样的结构,没有人居住,反而有许多人被烧死在这。这里有十几个囚室,是个规模不小的地牢。楼上有一排只能出不能进的房间,不对,里面的人最初是怎么进去的?他来的那条通道只有一条,其他卧室的人怎么办?他大概没有掌握打开房间的方法。但这些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为什么要死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起来?
地牢到头了,宁杭举着火把四处探照,猛然间娃娃似的女孩立在高出一截的囚室栅栏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猛然回神的宁杭惊得差点丢了手里的火把。
火光照应下,她的脸冒着光,金发碧眼,像戴着张渗人的面具。
“你好。”宁杭试探着说,一颗心在胸腔碰碰跳。
“你是谁?”女孩冰冷地问。
她一开口说话,倒让宁杭稍稍放心。肯沟通,就是好事。
“我是伍迪。”他边说,边大着胆子将火把向前伸了几英寸。
勉强能看清女孩的容貌,他打量着这张脸忽然生出了些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
宁杭眼珠一转,要不是手里拿着火把,简直激动得要拍手:“妹妹!你是照片里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