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若轻轻柔柔地说:“奴家早看出来了, 你心上有人, 可不可以告诉奴家, 他是谁?哪里比奴家好?”
张青阳心一跳:“不行。”
“那好吧。”丹若委屈地趴在桌上,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宽袖里,声音闷闷的,“讨厌死了。”
张青阳目光瞥向别处,含苞欲放的昙花有了绽开的势头,道:“花快开了。”
昙花开得很慢, 张青阳盯着一朵花盯了半天, 看它细长的花托一点点放开, 一层层雪白花瓣舒展开直至花心,看了大半个时辰。
花开了。丹若忽地叹了口气:“可惜今夜无月。”
她拍了拍那盏盐灯, 灯里的灵火微光忽的增强了少许,照亮的范围更大了些,起身道:“今夜不想弹琴, 不如唱首歌给你听吧。”
何逸飞悲愤地抹了一把辛酸泪。
她往前走了两步,慢悠悠的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仙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仙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晚风凉,昙花开放的味道有些熏人。
张青阳微微蹙了下眉头。
这是首禁曲。
他听王潮生谈起过,他家里藏书楼里有相当多乐谱,他翻出过一本《禁曲录》,除了一些色情污曲外,最惹眼的当是这首《舟上歌》。
单看歌词没有任何问题,仿佛歌诉的就是暗恋而不可得的心理,实际上是一首货真价实的亡国之音,又倾诉的是不伦之恋,被各国禁止传唱。
应该是一个旧朝的末代天子,在外出寻猎时,坐骑被妖兽所惊,狂奔百余里,意外发现了一个大湖,大湖水质极清极澈,近处浅绿,深处水蓝,有如一块剔透的水晶。一小舟浮在水面上,竟似浮在半空中。
舟上有人,探出身子,去捞湖面上飘荡的枫叶。
末代天子呼喊,舟上人抬起头,冲着天子腼腆一笑。
这一笑勾得天子丢了魂魄,心胸才情喷薄,唱了这首不怀好意的歌。
舟上人听懂了,扭头撑着船远去,天子大失所望,即便回到宫中,念念不忘的还是那如仙子般的舟上人,对六宫粉黛都失了兴趣,甚至屡次三番偷偷出宫,去寻那水清如水晶的大湖,以至于无心政务,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至死,末代天子也没再找到那方他魂牵梦绕的大湖。
丹若唱这首禁曲,是什么意思?张青阳暗暗揣测,禁曲讲得是同性之情,而“她”之前也流露了一点意思出来。
想得他有点糊涂,丹若究竟是男是女?
“想什么呢。”
张青阳一惊:“没有。”
“你是不是在猜?”丹若促狭地眯起眼,满意地看到张青阳脸上流露出些许惊愕,又迅速压了下去,痛快承认:“是。”
丹若歪头:“你抱抱我,不就知道了?”
张青阳没动,好像在考虑。天上乌云漫开,满月现身,清辉洒下,映衬得丹若如同下凡仙子,轻飘飘得风一吹就要远去了。
何逸飞站得远远的,有些难过,又愤怒至极:你个傻子还呆着干嘛,上啊!
张青阳如何逸飞所愿站了起来,还是没动。丹若抿了抿嘴,忽然一闪身主动抱住了张青阳,看得何逸飞心嘭嘭直跳,心口一块大石落下。
“你还是这样。”丹若贴着他的耳朵,明显感到他身体僵硬,或许他站起来,只是为了向他告别?不过没关系,他委屈又欣慰的叹道:“我终于等到你啦。”
他小声抽噎起来,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肩膀上,湿透衣衫,叫张青阳推开不是,抱住也不是,好不尴尬。
“你来了,我可以把戒指还你了。”他轻轻呵了一口气,右手抚上他脸颊,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光,“你感觉到没有?”
张青阳感觉到了,丹若手指上套着一枚戒指,而他看不见。
另一枚虚无戒。
他握住他的手,摸到那枚戒指,似乎很容易就能摘下来。而他有种不妙的直觉,不敢直接摘下来,丹若笑笑,猛地一抽手,那枚戒指落在他手里,一瞬间滚烫无比。
“青阳,抱住我。”丹若眼里的神采渐消,从深处弥漫出绝望的死气,声音虚弱,“求你,抱抱我……”
“你怎么了?”张青阳依言抱住他,从未有过如此的心慌,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如风消散了。
“戴上它啊。笨蛋。”丹若努力挤出微笑,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张青阳越发心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也有虚无戒?”
“我啊,我的戒指……”张青阳看他嘴唇翕动,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无力地闭上眼睛,洁白肌肤下透出星星点点的光,整个人有如沙堆的玩偶,大风一吹,一点点碎裂消散,张青阳慌张地想把戒指带回去,可是已经分不清他的手指在哪里了。
星光跌碎了,落进草地里,彻底融化了。除了矮几上半冷的赤魄晶芽,仿佛世间从来没有丹若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消失得太干净了。
何逸飞目瞪口呆。
张青阳捏着戒指,怔怔的,完全混乱了。戒指,到底谁是谁的?
他曾经戴过的虚无戒,是明璜的,丹若戴的虚无戒,是他的,而他的虚无戒是丹若吊命的东西,丹若究竟是谁?他最后一刻想说的又是什么?
何逸飞醒过神来,大吼:“来人啊!”
他顾不上自己其实不该出现在这里,也顾不上绿衣小姑娘惊愕的目光,大喊大叫:“玉夫人呢?叫她过来啊!丹若消失了!”
绿衣小姑娘被他近乎疯魔的表情吓了一跳,往昙苑看看,道:“您……您别着急,我马上叫她过来。”提着裙子慌慌张张向丹楼里奔去。
“你还傻站着干嘛?”何逸飞怒火中烧,粗暴拎起张青阳,“说话!你到底对丹若做了什么啊?!”
张青阳仍是一脸茫然,仿若梦游。
何逸飞一拳打了过去:“说话!”
……
“妈的,你装什么死,给老子说话!”
“何公子住手!”玉夫人匆匆忙忙赶过来,张青阳他好像突然苏醒,冷冷道:“你好吵。”
拔剑还击,剑锋破风,何逸飞闪身避开,怒极反笑:“好啊,你有种!”
两个人持剑斗得你死我活,眼睛通红好像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每一下都使尽了全力,可怜昙苑初绽的昙花,还未来得及凋谢便被剑风削得七零八落,玉夫人又气又心疼,急得直跺脚:“别打了!都别打了!花都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说看不懂……挠头。有问题要说吖,就说一句看不懂让我好慌,新手上路,害怕写崩。
第51章 孔雀山河(上)
两人哪里听得进去?你来我往, 剑风霍霍,木剑兴奋得要死, 划破空气发出的尖啸尖利得吓人。何逸飞手中的剑亦非凡品, 挥洒处星光洒落, 气势恢宏磅礴,宛若银河落九天。
张青阳在剑道上比何逸飞差了不少, 硬是靠着剑识强大的经验本能性的挥出一道道剑式,而剑识秉承的是春观澜的记忆,何逸飞与张青阳斗, 不如说是与跟春观澜斗, 两厢之下, 竟拼了个不分上下,难解难分。
玉夫人无可奈何,只等他们打过得两败俱伤,迫不得已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差不多成了血人。
“打过瘾了没?没打过瘾就接着打啊, 打死了最好!”玉夫人叉着腰气咻咻的, “一个个跟疯子一样!蠢货!不是想知道丹若怎么消失了吗, 都进来!好好说话!”
何逸飞恶狠狠的地瞪着张青阳,剧烈喘着气, 剑插回鞘,闭上眼运转功法休养。
张青阳伤不重,撑着没倒, 但是他也很累。
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想不明白的更累。
他踉踉跄跄进了丹楼,玉夫人气还未消,狠狠斥骂了他几句,最后不大情愿地说:“丹若迟早是会死的,谁叫你是他的命劫!”
张青阳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神情疲惫。
半晌,他问:“他究竟是谁?从哪里来?”
玉夫人缓了缓,道:“跟你说实话吧,丹若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说自己很会弹琴,要我捧他,出名。至于原因,他没讲,我看他皮相好,也就收下了。”
“命劫又是什么意思?”
“也是他自己说的,我也不懂。”玉夫人拔下发髻上一支金步摇,似乎是嫌弃它太重了,随随便便地一扔,丝毫不顾忌镶嵌的珠宝会被磕坏,“他一个人会念叨几句,大概是那个人怎么还不来的意思。”
“他要等的人,就应该是你吧。”玉夫人拿出一根烟枪,往桌上一磕,烟锅迸出点点火光,烟丝熏燃,散出浓艳妖娆的香气,张青阳闻过:“阿芙蓉,有毒的。”
“对女人来讲,老死不如早死,早死不如快活死。”玉夫人慢悠悠地抽了口,轻烟袅袅,言语显而易见的冷淡:“美人迟暮太可怕了,他至少还等到了你,心满意足的去死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不懂,更何况还有很多想不明白。”张青阳固执道,“比如,他的琴声,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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