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风月打开酒坛的封口,一股陈年的醋味飘了出来,桐笑非忍俊不禁:“师父,我说什么来着?这酒时间太长,都馊了!”
“又不是给你喝的。”关风月没有和她争辩,对着那两棵大树鞠了一躬,又绕了一圈,洒了一半的酒在树根上。
“张潜,我就不说什么矫情的话了,祝你,祝你——”关风月忽然哽住了,“我也不是什么会说好话的人,算了,就不说了。”
言罢,他捧着那坛四海青,咕咚咕咚喝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妈呀,怎么这么酸?”
关风月抬手,擦了擦嘴,打了个嗝:“张潜,你别嫌弃,我嘛,就是一大老粗,没什么细心思,你原谅我这一回,下次,我再来看看你。”
他咳嗽了两声,想笑又笑不出来,半晌才嘟囔着:“这玩意儿真难喝,辣嗓子,齁死我了。”
桐笑非揶揄他:“你自己要带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呀,是不是?”
关风月听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抬杠,反而笑笑:“要是这世上有后悔药卖就好了。”
他长叹一声,山风乍起,撩动着茂盛的树叶,枯井里纷飞出无数绿色的萤火虫,恍若散落的星光,将众人团团围住。
关风月揉揉眼睛:“我是不是醉了?”
“不是。”桐笑非摇摇头,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张黎眼见着一大群萤火虫向自己靠拢,他怔怔地没有动,倦意上涌,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小阿黎,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张黎问道,傅青竹奇怪:“张黎,你在说什么?”
对方有些睁不开眼睛:“老师,我好困。”
傅青竹刚想问他是不是累了,就见自己的学生抖了抖身子,立马精神了。
“你怎么了?”傅青竹有些担心,张黎笑了笑:“我没事,走吧,现在应该开席了。”
萤火虫慢慢飘到了上空,钻进了树顶,渐渐地,微弱的光芒消失了。关风月定定地站着,他问道:“张黎,你有没有听你爷爷说过,那封山大阵是什么样的?”
“没有。”对方否定得很干脆,关风月微微蹙眉:“我从进山开始就有种感觉,张潜好像没有离开,他一直就在这里。”
“他真得去世了。”张黎抿抿嘴,“不要想太多,好好活着。”
傅青竹心生疑惑,他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学生,那侧影清俊,眼神明亮,但似乎哪里有点问题。
关风月咬咬嘴唇,拂袖而去。桐笑非跟在他后面,小声道:“师父,你慢点。”
“走啦,再晚回去,饭菜都要凉了。”关风月应着,一溜烟人就没了。
张黎轻笑,脚步也飞快,只有傅青岩和傅青竹两人并排走着,有点慢。
“刚刚的萤火,还真是漂亮。”傅青竹呢喃着,“你说,会不会是张潜特意留下的呢?他那么厉害,应该算到千年之后,我们会来祭拜他吧?”
“说不准。”傅青岩忽然牵住他的手,道,“只是我觉得,张潜的心思要更深更细一点,应该不止准备了萤火。”
“你要说话就好好说,拉着我干什么?”
“我怕黑。”
傅青岩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需要你。”
傅青竹又好气又好笑:“有毛病。”
第24章 凶象
几人重新回了原来的座位,张黎坐在了关风月旁边。
傅青竹随口问道:“你不用去帮你爷爷的忙吗?”
“他会处理好的。”张黎回答得也是漫不经心,他捏着一枚花生壳,将莲花灯的灯芯挑开一点,火苗瞬间旺盛些,衬得他神情愈发温柔,尤其是那双眸子,干净得摄人心魄。
傅青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张黎抬眼,对着他笑了笑,又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暗示这个人不要说话。
“你们愣着干嘛,动筷子呀!”桐笑非招呼着,好像没有察觉这一切,关风月则是一声不吭地吃着自己的饭,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对有些事情反应就比较迟钝。
“吃吧。”傅青岩给发呆的傅青竹夹了一筷子菜,“说起来,这祭祀也算是一场喜事。”
“开开心心吃顿饭,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呢!”张黎的语气很是俏皮,桐笑非忽然一愣,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她怔怔地看着身边衣着隆重的男孩子,迟疑地问道:“小阿黎,你心情这么好呀?”
“对呀!”张黎抿着嘴,夹了一片鱼肉,剔干净里面的刺,放到桐笑非碗里,“不要一直看着我,我也会害羞的。”
对方没有回过神,只是呆呆地应了一声:“嗯。”
“看出来不对劲了吗?”傅青竹低声问着身边的傅青岩,然而只得到一个噤声的手势。
关风月的眼神扫了一圈,道:“你们在商量些什么?”
“讨论该吃哪个吗?”张黎笑着打了个马虎眼,给对方倒了一碗酒,“你尝尝看,甜的。”
关风月端起碗,浅浅地尝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刚刚的醋还是太酸了,酸到我失去味觉。”
张黎咯咯直笑,他右手搭住这个人的肩膀,小小地靠了一会儿,便又坐好了。
傅青竹眼见着这一切,心里惴惴不安。
院子里的人们三三两两说着话,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算不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倒也一派祥和。
关风月小酌几杯,居然有点醉意,他摸着自己微红的脸颊,问着身边的两个徒弟:“我现在还清醒吗?”
“喝醉的人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桐笑非还在吃饭,对师父的反应感到好玩,关风月嘟囔着:“那就好,那就好。”
“放心,你要是喝醉了,我和师兄一定先打晕你,不会给人家添麻烦的。”桐笑非喝了一口热汤,觉得不错,转头对傅青岩说道,“你要不要来一点呀?”
“我饱了,你吃吧。”对方温和地笑着,猛然感受到一股寒气。
桐笑非拿着汤匙的手也一顿,微微蹙眉:“和那天晚上的寒气好像。”
傅青竹也觉得有点冷,傅青岩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道:“你注意一些。”
“嗯。”
直觉告诉傅青竹,这股寒气不简单。
关风月和桐笑非对视了一眼,便伸手揽住张黎,笑着:“小伙子,你是不是该去敬酒了?带我一起呗!”
对方却噗嗤笑了一声,端起关风月喝剩下的酒杯,小小抿了一口:“我们家都是选完巫首再敬酒的。”
他的食指轻轻叩着酒杯的杯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关风月仔细打量着他,都快给人盯出个洞来了,张黎有些无奈:“你靠这么近,不觉得热吗?”
“你又是什么时候改称呼了?”关风月眯起眼睛,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从前,你可是一口一个关先生的,现在怎么这么随便了?”
傅青竹终于明白,自己认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张黎攥紧了杯子,又立马松开,他笑笑,侧过头去,低声问道:“想知道?”
“想。”关风月一改平日的散漫,神情很是严肃,看得出,是动了认真的心思,甚至可以说,起了杀意。
张黎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起嘴角,凑过去,狠狠亲了人一口,直接把人亲懵了。
“卧槽?”关风月哪遭得住这一出,差点就要当场将人灭口,桐笑非和傅青岩连忙按住他:“师父你冷静点,小心误伤。”
傅青竹也拉住了自己的学生,一是怕他伤着,二是怕“他”跑了。张黎反而解下腰间的木牌,塞到对方手里:“傅老师,您拿着这个,有用。”
言罢,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关风月的眉心:“你不要这么着急嘛,脾气太躁容易出事哦!”
“你是谁?”桐笑非也有些混乱,张黎耸了耸肩:“比起知道我是谁,你们不应该更加留心那寒气的来源吗?”
“难道不是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关风月很不高兴,他挣开两个徒弟的手,坐直身子,张黎反问他:“我刚刚不亲了你一下吗?我是冷是热,你分辨不出来吗?”
“我他娘的——”关风月气得要掀桌,傅青岩眼疾手快地再次按住他:“师父,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哈哈,还是若怀懂事。”
张黎笑着,在场的四个人除了傅青竹都愣在了原地。
然而他们并没能刨根问底,下一刻,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一根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直接扎穿了坐着的一个人,鲜血喷涌,染红了一整张桌子。
“都散开!”桐笑非也顾不得许多,拔刀冲了上去,人群如惊鸟般散去,张家老爷子大呼:“去祠堂!”
然而他年事已高,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人们的尖叫之中,关风月情急之下,掏出葫芦,将一部分恐慌的人群装进去,塞给傅青岩:“交给你了,我去帮小非。”
对方抱着膨胀的葫芦,拉着傅青竹跑向张家老爷子。桐笑非眼见妖物越来越多,刀刃却伤不了几根,右手虎口很快就被震开一道血口。她迅速咬破手指,扯开腿上的红绫,血咒一画,将那些藤蔓一股脑地捆在一起。
“天啊,这什么东西?”桐笑非完全不敢松劲,关风月趁势将外袍脱下,简单做成了一张巨大的烈火符,罩了上去。一句咒文下去,藤蔓发出刺耳的叫声,熊熊的大火直冲天际,黑夜瞬间宛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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