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大片历史重现的幻境,除却白狐客仙难以做到,”佘姐无奈的勾起嘴角,“也算实锤归海靖就在这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片极大的医疗室。
老式绿色铁门上挂了个“医疗室”的大牌子,用儿臂般粗的铁链锁着。从铁门上的方形小窗,能看到内里将近二十乘二十张的单人铁丝床,床与床之间间隔最多三十厘米,刚刚够过人,白灵想象了一下这“医疗室”住满病患的模样,充满病痛呻吟与绝望哀嚎的氛围……浑身恶寒。
住在这种条件的里的病患真能得到足够医治吗?
屋中积蓄压抑已久的绝望与无助,混合着萦绕不去的血腥气,跨越百年,像屋外人袭来。
那股阴邪罪恶的力量,许是白灵这非人生物,也感到浓郁的不适。
“走!”李雪闻失态喊了一声,拉起愣在原地的白灵转身就跑。
白灵浑浑噩噩的跟着跑了几步,随即意识到不对:“等下,谢大佬呢?”
李雪闻也惊愕的转头,他们身后却是一片漆黑,并没有佘姐,也没有谢崇森。他头又不分时候的疼了起来,疼得他呲牙咧嘴,所幸疼痛刺激了他的思绪:“艹,你还记得刚才崇哥说的是什么吗!到底是向右还是向左来着!”
向哪?
对,确实是向右!
可谢崇森的话,听到白灵和李雪闻耳里,不知怎么就反应为向左了。
这地儿真的邪,白灵顾不得分辨怎么能扭曲了谢崇森的话,半拉半拖的和李雪闻跌跌撞撞跑回大厅,迎面撞见担忧不已的谢崇森和佘姐。
谢崇森大步上来,帮小个子的白灵接过李雪闻,安置在地上,又难以压抑关切的:“没出事吧?”
“没,”白灵摇头,“那边是一个大型医疗室,应当是集体病房,好几百张铁丝床,非常压抑……幸亏雪闻哥反应快,没进去。”
佘姐惊讶的睁大眼:“病房?这儿是医院么?”
李雪闻靠在墙上,稍微缓过来了气,他八字特殊,被这种阴邪之气冲撞反应极其敏感。他找出手机拍的照片,那照片竟然还在,赶紧递给佘姐看。
佘姐说出了和“幻觉”中差不多的话,她一听白灵说德语的翻译不对,面露沉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说出口,只从背包中掏出绳子,给四人系好,叮嘱不要乱跑。
谢崇森更是直接拉住了白灵的手。
白灵因为巨狐一番言语,结合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对谢崇森还有些不满与抗拒,可温热的大手上传来的温度,又一下提醒了他——如果巨狐的意图是离间,该如何?
谢崇森从没害过他,跟他相处到现在,白灵真的能肯定,世界上最不会害白灵的人便是谢崇森。即便,谢崇森确实隐瞒了事情,白灵也乐观的想,这隐瞒的事情或许是谢崇森不以为然,或者白灵最好不要知道的事。
就像谢崇森从未声张为了找寻天蛇蜕骨,在原戊青方墓经历了多大磨难——要相信他。
右侧的走廊,与左侧截然不同。
这儿十分宽阔,墙上隔着四五米便有一盏电灯,那个时候可是高科技奢侈品,能想象夜间这儿有多明亮。电灯和电灯间是一间间房间,前几间还剩桌子,后几间是空的,可能是手术室之类。
尽头是一扇门。
令人在意的,不是这门有顶到三米的天花板之高,而是正中血红油漆挥就的三个巨大数字。
996.
李雪闻用手机拍下照片,疑惑出声:“我只记得‘666’在国外是邪恶的数字,这996是什么意思?”
他横竖看不出端倪,又喃喃道:“也不是999啊,999还能当是6翻了。或许,就是个房间号?”
他不经意间瞥到了佘姐,却见后者满脸冷汗,一向孤傲英气的脸,竟破天荒出现了一丝惶恐。
这可真是少见,即便刚才车上听闻亲如亲奶奶的胡太奶仙逝,佘姐也能迅速调整心情,这究竟是……?
“佘姐?”李雪闻试探出声,“你知道这数字的意思吗?”
“我怎么不知道……”出乎李雪闻预料的,佘姐很快就沙哑出声,“换句话说,这东北大地上,应该无人不知道。”
“曾经有一美国记者,为了拍摄‘发生在华夏土地的战争纪录片’,便找来伪满洲国的‘将军’,用两千元,雇了一千人,进行真实的刀枪实战。
“仅仅六个小时的拍摄,战争结束了。参加战斗的一千名士兵仅剩四人,其他九百九十六名士兵就因为这个劳什子纪录片阵亡。剩下的四名士兵最后均分了这笔钱……但还有另一种算法,战亡的九百九十六名士兵,每人的性命仅价值约两块一毛钱。”
佘姐咬牙切齿,面露仇恨:“九九六,便是死在‘纪录片’里,被镜头拍摄下生命最后一刻的人数。”
气氛一时沉默了,白灵被佘姐轻描淡洗几句话里流露出的残酷历史难过的鼻子发酸,他忍不住问:“这样残忍的纪录片,就没有良知人士谴责抗议么!”
佘姐苦笑:“远东人的命,怎么算命呢?不,历史便是这样残酷,战败国没有人权,不管是现代还是过去,秦统一六国血水流了一日一夜,都是如此。”
她顿了顿,又笑笑:“或许,这也只是个战争故事而已,我当年第一次听到,愤愤不平,便试着搜寻那纪录片,却并没找到。不知是被销毁了,还是禁播了。”
她见白灵双眼泪汪汪的,忍不住柔和声音安慰他:“好啦,其实这故事细想有很多bug在里面,不是吗?一千人混战,究竟怎样才算胜利呢?为什么是要剩下四个,而不是一个呢?仔细想想,更像是杜撰的。”
白灵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一定是假的。”
李雪闻听着二人对话,觉出矛盾感来。
“一千人剩四个,如果把这个故事撇除历史信息,只看内容骨架,怎么这么像养蛊呢?”他眸光一闪,“或者说,是指为了杀戮而杀戮?”
“你的意思是,”谢崇森神色一凛,“像血童教?”
白灵一怔:“血童教起源这么早?”
“非常有可能……非常有可能!”佘姐激动得语速变快,“血童指代的‘邪物’,遍观古今中外,都有十分符合的描述!撒旦教将其奉为“撒旦之子”,“唯一灭世主”,在东方三大主要教派对其称呼不一,统称为“血童”而已。”
李雪闻快速接上她的话:“如果那荒谬的一千人的战争另有其他目的,便说得过去了!”
幸存的四人,该是怎样的怪物呢?
踩着九百九十六个同胞的尸体浴血幸存……经历过这种事后,还能回得去正常生活吗?
换句话说,这四人里,是否就有“血童”呢?
“佘姐,你听闻过幸存四人之后的故事吗?”白灵脑子极速转动,“如果是真的战争故事,幸存下的人多少都会有传记的。即便正史没有记载,如此惊险的幸存故事,当事人也会四处吹嘘……”
“没有,”佘姐摇头,“什么都没有。”
这盘棋,比白灵之前想象的格局,竟是要大出百万倍去。
泰国小鬼,德国亡童,或许还要牵扯进潜藏在国外各大历史与势力中的庞大邪教……
他又想起了谢崇森在原戊青方墓偶尔提起的一个观点。
“各类宗教描述的同一位置不同神,好比在各式神话中出现过的‘衔尾蛇’,均为同一个,只在形象、行为中有所偏差,不过是不同观测时间地点造成的差异。”
简要理解为,你以为是华夏道教独有的某神,在希腊神话中可能是另一个名字。
四维生物肆意在三维中行为、活动,造成了多国势力的纠缠交错……
他们的对手的能量,已经远超过去小打小闹的妖魔鬼怪了。
第63章 分·身
谢宅。
谢一海做了个噩梦。他心性直率, 藏不得事,极少做梦,即便做了,往往醒来也记不清楚。可这次的梦无比清晰真实,他惊醒后四肢冰凉,靠在床头喘了好久粗气,才从噩梦里走出来。
他梦见了八年前的老事。
八年前, 他刚上高中,人叛逆无畏,暑假和京城其他纨绔私自出海,差点全数溺亡。
他梦到了在海水中挣扎绝望的那一幕, 然后一个老泪纵横的脸在意识清醒后出现。
是他的表爷爷,谢家长老之一,视他们如己出, 慈祥和蔼。
岣嵝老人泣不成声:“海子啊,咱家就你这一个独苗了, 你要再走了, 我怎么给你爸妈交代啊!”
他虽是在梦里, 却有一丝意识,挣扎的要起身:“……独苗?我哥呢?”
“你哪有什么哥?”表爷爷慌乱起来,“医生, 医生, 我的好孙儿别是烧傻了!”
接下来的记忆渐渐模糊, 又混入了光怪陆离的其他旧事, 比如父母扔掉他偷偷买藏在书桌后的绿恐龙,教育他“要有个谢家继承人的样子”;比如他和李雪闻在谢家老宅捉迷藏,主卧在二楼,三楼只有藏书室……
待惊恐从情绪中缓缓消散,谢一海下意识拿起手机,要给谢崇森打个电话。他又叹口气,嘲笑自己,多大人了,不过是做个噩梦,还要和大哥聊聊,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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