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失去蜃云图万念俱灰的夏侯巽,因为相依为命四个字,突然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万般留恋。
而此时,嵇彻突然脱了衣服,躺在他旁边,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热源,他心中生出无限想要靠近他的渴望,于是他朝着里面一滚,成功滚入了阿彻的怀中,一时间突然如倦鸟归林,鸾凤回巢般心下安稳。
一夜无话。
第二日,嵇彻醒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胸口窝着个东西,他低下头一看,夏侯巽头靠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大抵昨夜睡得比较安稳,他整张脸红扑扑的,头发也睡得十分凌乱,前额有许多细小的绒发乱糟糟地覆盖在他的前额上,看上去有些稚气的娇憨。
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嵇彻就感觉心下忽而无限柔软,他眼含温柔笑意,拍了拍他的头。这一路这孩子都如同惊弓之鸟,从未好好睡过一觉,如今他能睡得这般安稳,竟让人不忍打扰。
因此,嵇彻虽然醒来了,却并未下床,他拿出师父赠与的佛经,躺在床上看起来,任夏侯巽枕着他的胸膛呼呼大睡,窗外雀鸟的声音悦耳,偷得浮生半日闲。
谢琰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他突然有种打扰了什么的感觉,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嵇彻浑然未觉他的尴尬,淡然道:“什么事?”
谢琰脸红摆手道:“没什么,嵇大哥,你们继续,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说完便走了,走的太急,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嵇彻见他着急忙慌地夺路而逃,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未说什么,便继续看书了。
谢琰一路疾走到了小门口,早就等在一旁的少年跳出来,道:“三哥,怎么样?我可以进去吗?”那青年看上去刚及弱冠,生的浓眉大眼,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锦袍,看上去贵气逼人,正是谢安的侄儿谢玄。
谢琰又想起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床上的一幕,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道:“嵇大侠还未起床,我们先去前厅等着吧。”
谢玄有些奇怪道:“都巳时了,还未起床,这‘玉面修罗’可真是个懒虫!”
谢琰有些不解道:“玉面修罗?”
谢玄道:“今早这建康城都传遍了,说夏侯公子身边的这位高手,昨晚杀了天/衣教地宗的宗主天韵珠并地宗的数十位高手,还伤了云台山的云禅道人的经脉,可谓是一战成名啊,这建康城里的好事者就为他取了个诨名唤做‘玉面修罗’,玉面是说他生的好看,修罗是说他厉害嘛!”
谢琰道:“这嵇大哥原来这么厉害。”
谢玄点点头,说:“听说他看上去不过弱冠的年纪就已经有如此成就,肯定是天分绝佳的练武奇才。”
两人边说话边走了。
其实谢琰和嵇彻说话的时候夏侯巽就已经醒了,只是听到谢琰叫嵇彻“嵇大哥”,又想起嵇彻昨晚罕见地冲着他露出笑容,顿时心中堵得难受,因此便故意赖在夏侯巽身上不起来。
良久,嵇彻才淡淡道:“枕得还舒服吗?”夏侯巽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本以为他会马上起来,没想到他竟还赖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夏侯巽知晓嵇彻武功高强,必然是通过气息发现他醒来了,此时也不好继续装下去,只好淡定起身,在嵇彻身上摸了一把,道:“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嵇彻道:“不舒服你还靠那么久。”
夏侯巽淡定道:“暖和。”
夏侯巽穿好衣服,便去院子里透气去了,嵇彻也从起了床,看到窗外天空高远,紫藤花架上的紫藤花开的正好,便坐在院子里弹起琴来。
嵇彻嗜琴成痴,他弹琴之时总是会忘掉周遭的一切,完全沉浸在琴曲的世界,一曲毕,他才看到院子里站着一群人。
原来是谢安带着人来了,嵇彻站起来冲他颔首作礼,谢安冲他拱拱手。
忽而听得旁边一声“喵呜”声,谢安笑道:“嵇先生琴音高旷明远,有竹林之风,连这狸奴也被先生的琴声吸引来了。”一支曲子,就让嵇彻从嵇公子变成了嵇先生。
嵇彻淡淡道:“过奖了,不过是悦心悦性罢了。”
谢安道:“先生高旷豁达,颇有竹林雅士之风。”
他不经意间看到嵇彻的琴徽上的河轮佩玉,脸上闪过惊讶之色,看着嵇彻问道:“先生的琴可是‘片玉’?”
嵇彻没先到还有人能认得这把琴,点点头,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能认得这把琴。”
夏侯巽正奇怪这把琴有什么特别之处,突然听到谢琰惊呼道:“父亲,是嵇康的‘片玉’琴吗?”
谢安没有说话,但谢琰已经知晓答案,他急匆匆上前来,伸出手想摸摸琴,嵇彻眼疾手快地将琴拿起来,背在背上。
谢琰顿时感到自己的冒失,便道:“嵇先生,对不住,在下一时失态了。”
谢安道:“先生勿怪,这孩子自幼仰慕嵇康,如今乍一见嵇康的旧物,难免心情激动,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嵇彻的神情缓和下来,淡淡道:“这琴乃是在下好友,还请原谅彻的失礼。”
夏侯巽见他连谢安的面子都不给,想起以前他要摸琴的时候嵇彻的态度,顿时平衡了。
谢安道:“冒昧一问,嵇先生可否是嵇叔夜的后人?”
嵇彻点点头。
谢安道:“前朝‘八王之乱’之时,嵇绍大人为了保护陛下身死,夫人也因此殉情,只余下尚在襁褓的孩儿下落不明,本以为孩儿是趁乱被买了,却原来是机缘巧合入了江湖。”然后,他含笑打量嵇彻道:“我虽然未见过嵇叔夜,但观其后人形貌,便知晓他是何等的风采了!”
这个“片玉”有什么来头?为什么谢安一看到这把琴就知道嵇彻的身世,看在场的人的表情仿佛全都知道似的。
于是夏侯巽悄悄跑到谢琰跟前,问道:“这个‘片玉’是什么来头。”
谢琰脾气温和,见夏侯巽不知,便悄悄道:“嵇叔夜嗜琴成痴,为了打造一把完全属于他的琴,他卖掉了当时家中的东阳旧业,还向尚书令讨了一块河轮佩玉,截成薄片镶嵌在琴面上作琴徽,‘片玉’之名因此而来。此琴价值连城,就连琴囊都是用玉帘巾单、缩丝制成,据说有一次,其友山涛乘醉想剖琴,嵇康竟以生命相威胁,才使此琴免遭大祸。”
听完之后,夏侯巽心中叹道,身上背的琴价值连城,拿着金豆豆当暗器玩,阿彻真是富比石崇啊!
他看了看前面和谢安并肩而立的嵇彻,摇了摇头,阿彻富有,俊朗,懂音律,武功高强,幸好他有一张冰块脸,若是他再性情好一些,不知要误了天底下多少少女的终身!
嵇彻仿佛感应到了夏侯巽的目光,越过众人,遥遥和他对视一眼。顿时,夏侯巽感觉有一只土拨鼠在他心中挖洞,百爪挠心,心痒难耐。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矿的嵇彻把我家阿檀勾得死去活来~
卡文卡得怀疑人生啊~~~~~~~~~~~~~~
第20章 第二十回 蜃云图风云再起
原来此次谢安过来,是找到了正在金陵游历的江湖名医顾神农,以前谢安在东山的时候曾和他有过几次清谈,互相之间颇为投契,因此便将他请来为夏侯巽诊治。却未曾想走到小院外,听到嵇彻的琴声,几人便多聊了几句。
那顾神农替夏侯巽诊脉之后,沉吟道:“他如今寒毒已伤及心脉,且身上外伤众多,恐怕不宜长途跋涉去薄雾谷,还是暂且留在金陵修养些时日,待外伤痊愈,寒毒得以控制之后再启程去薄雾谷更为妥当。”
夏侯巽道:“还要修养多久?”
顾神农道:“最少要两月。”
夏侯巽道:“这么久?”
谢安道:“夏侯贤侄,病去如抽丝,你就安心在府上住着,左右蜃云图已经不在身上了,你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又笑道,“况且现在出去,你俩恐怕会遇到诸多江湖人士的纠缠。”
夏侯巽不解道,“这又是为何,难道天/衣教……”
谢玄打断他道:“夏侯公子,你不知道,嵇兄现在可算是一战成名了。”
“一战成名?”夏侯巽道,“难道昨天在永明寺……”
谢玄点点头,道:“今日整个建康都在传昨夜在永明寺中,嵇兄一人力战江湖两大高手,将天/衣教地宗的宗主天韵珠一刀毙命,断了云台山云禅道人的左手经脉。”说完,他玩笑道,“嵇兄此次可算得上一战成名了!”
谢琰有些担心道:“嵇大哥,云禅道人为白道万人敬仰的宗师,天韵珠是魔教□□教的宗主,两人都是江湖高手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日后肯定挑战不断。”
“挑战?”
谢玄点点头,道:“是啊,嵇兄难道你不知吗?每年绛星楼都会出江湖高手的排名,若是挑战比自己排名高的对手,若是赢了,便可以顶替那人的名位,因此而今江湖人人都喜欢比武对战,若是挑战比自己高的高手,侥幸赢了,便名声大振,即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昨夜你大出风头,胜了云禅道人,如今你在绛星的排行榜上已经跃居第六,如今只怕整个江湖的高手都望风而动,想要看看你的庐山正面目呢!若是他们知晓你在我叔叔家,只怕我叔叔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