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崽窝在他颈边呼呼大觉,发出细小的鼾声。
沈清濯静静躺着,侧耳听了一会,忽然失笑,将它小心地挪到一边,翻身下了床,披上外袍。
简单洗漱过后,他也没去小院子晒太阳,而是走到了楼梯处。楼道口在屋子里侧,光线很昏暗,沈清濯缓缓地抬起了手。
修长的手指打出复杂的法诀,无数白色的荧光丝线在他指间缠绕,将整个楼梯口都照亮了。不一会儿,这些荧光丝线开始从他指间倾泻落地,飞快地编织成一条楼梯。
楼梯很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向上蔓延,尽头处是一片黑暗,不知通往何方。
沈清濯停手,缓缓抬步,拾阶而上。
每踩一阶,便消散一阶,走到最后,他整个人没入黑暗中,那荧光丝线编织而成的楼梯也随之消失。
昏暗中,楼道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
杂货铺的三楼,是一处被阵法封印起来的虚空之地。
沈清濯此时正处于孔明灯的海洋里。
望不见边际的黑暗里,数不清的孔明灯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悬浮半空,灯里亮着拳头大的一团白光,照出灯纸上绘着的图,有黑白亦有彩色,有山河万里共明月一轮,亦有小桥流水与烟村人家。
还有不少没有点亮的空白孔明灯,静静地躺在地上。
沈清濯俯身捡起一只孔明灯。
时间过得太久,纸已经有些许泛黄,但因为保存得好,纸质仍旧坚韧,可以绘画。
沈清濯抬手,一只沾了墨的笔便凭空出现,他捏着笔,想了一会儿,在灯上落墨。
笔上的墨水似乎永远不会干涸,沈清濯挥毫极快,笔笔落下俱是浓墨沉沉,不多时,一条威风凛凛的大黑龙便现于灯上。
与记忆中的那条大黑龙不同,这条黑龙看起来虽然威猛,但要显得稚嫩些。
沈清濯勾完最后一块鳞,想了想,在旁侧又添了一条小小的黑龙,筷子长短两指粗细,缺了半边须须。
画完后,他将笔收起,掌心朝上,手腕微微一抖,一团拳头大的白雾便渐渐浮现。
它散发着温柔平和的光芒,朦朦胧胧的一团,凑近细看里面似乎有许多小小的人在走动,还能听见些许吵闹声。
沈清濯将手轻轻一抬,那团白雾便飘飘忽忽地飞进绘着一大一小双黑龙的孔明灯里了,手再一松,那孔明灯便如别的灯一般,晃悠悠地飘起来,悬在空中。
飘满了孔明灯的虚空,如繁星点点缀夜幕,又似万家灯火落人间。
沈清濯仰头望了一会,如来时一般,重新编织出楼梯,轻轻地踩着下去了。
在他身后,一盏盏孔明灯、连着那条神秘的楼梯,悄无声息地重新隐没于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给啊崽上户口,啊崽明天就要长大了。(摊
第11章 少年崽
龙崽子一直没有起床,直到沈清濯都要开始睡午觉了,它还是团在被窝里,姿势和早上他离开时一样,将脑袋藏在腹下,一动不动宛如一坨长了角的墨鱼面条。
沈清濯想了想,没叫醒它,由着它继续睡。结果等他午觉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却发现龙崽子原本待着的地方已经空了。
居然自己起床了?
养了大半个月的龙,他自认已经很了解这条小崽崽了。
这条龙崽子虽然脾气暴躁,老是莫名其妙发烂扎,但是却很黏他,除了睡觉,醒着的时候经常喜欢黏糊在他身上,赶都赶不走。
他有点奇怪,在房间里环视一周,没看见龙崽子,便起了身出门去找。
这一找可就不得了了。
隐约有龙吟从厨房里传来,沈清濯快步走去,一推开门,便见满地狼藉,摔碎了无数碗碟。
罪魁祸首小龙崽两只后爪着地,扭着骚包的步伐,宛如T台走秀,摇摇晃晃地走在洗碗池边,在掉下去的边缘试探。
一二三四瓶玻璃瓶装着的新鲜牛奶被排排放倒,它用两只前爪推着,咕噜噜地滚动着。
走到水池边缘后,它仰头长吟,声调里带着报仇雪恨的快乐,然后前爪一推,那几瓶牛奶便悉数落地,一阵噼里啪啦后,满地碎片,牛奶君死于非命,死不瞑目。
龙崽子便摇头甩尾,乐不可支。
沈清濯:“………………”
这几天龙崽子还算乖,沈清濯对它的管教便松懈了些,没想到它竟是在这里憋了个大招,胆大包天到趁他午睡对牛奶下狠爪。
他走前几步,鼻端闻到了淡淡的炽果酒香,是从龙崽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还偷喝酒了。
沈清濯看了眼没逃过一劫,掉在地上摔断了把手的酒壶,扶额。
昨晚饮剩了半壶酒,他随手搁在这儿忘了收拾,没想到转眼就被龙崽子给喝光了。
还趁机发酒疯把今天份的牛奶一气砸碎了。
沈清濯久违地觉得脑阔痛。被气的。
没事,别慌,问题不大。
他捏了捏眉心,准备拎龙崽子回去进行爱的教育。
谁知龙崽子醉是醉了,身子却依旧灵活,一个醉龙翻身躲过了他的手,然后从水池子边缘掉下去了。
眼见的就要摔到地上,它又是机灵一弓身,醉龙起飞,快如闪电地就从沈清濯身边窜了出去,在廊上歪歪斜斜地飞着。
大概是醉酒头晕,它还没飞够一米远,就啪嗒一声,还是掉到了地上。沈清濯看着它顽强地站起来四爪着地,撒泼一样继续跑得飞快——
脑阔更痛了。
他认命地去将之前被龙崽子弄湿、又重新晾干了的小纸人方方和圆圆翻出来,指尖往纸人眉心一点。
扁扁的小纸人慢慢地鼓了起来,再次变成总角小儿的方方和圆圆轻飘飘落地,朝沈清濯鞠了个躬,便开始认真收拾厨房。
然而就这一会儿功夫,小龙崽便又不见了。
沈清濯从左耳房找到右耳房,去书房里转了一圈,都没见着影,最后路过楼梯口的时候他忽然脚步一顿。
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团微弱的白光在轻轻闪烁。
沈清濯脸色微微一变。
他不及多想,手指翻飞,光芒倾泻,早上才出现过的白芒阶梯再次出现,他急匆匆地几步上去,穿过黑暗,果不其然在三楼的虚空中见到了龙崽子。
无数孔明灯中,一条小小的黑龙正在四处撒欢,撞一撞这盏,推一推那盏,将它们碰得东倒西歪,又不时长吟一声,到地上翻个滚,尾巴噼噼叭叭地砸扁了好几盏空白的孔明灯。
玩得好不痛快。
沈清濯挥袖,带起一阵风,将那些完好的空白孔明灯拂到一边。龙崽子正趴着的那只孔明灯也被吹动,滚了两圈,就把醉醺醺晕乎乎的龙崽子摔了个脑壳栽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
坚硬的龙角狠狠地戳到地面,反作用力让它稍微清醒了一点,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灿烂的金瞳里尽是迷茫。
它朝四周望了望,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沈清濯身上,在后者即将爆发之前脑壳一歪,醉晕了过去。
沈清濯:“………………”
气到头秃。
像是把最近这几百上千年的气都一口气生光了。
沈清濯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将醉成烂泥的龙崽子捡起来,下楼往热水里一扔,狠狠地搓洗了一顿,塞进被窝里。
临出门时,他抬手设了个结界让它不能离开房间,又匆匆地上了三楼。
他离开的太匆忙,是以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龙崽子身上就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目光芒,将它整个儿吞没。
四周灵力波动剧烈,疯狂地涌向小龙崽子,昏睡中,它浑身痉挛,似乎很是痛苦,发出低低的龙吟,一双龙角抵着床榻拼命厮磨着。
过了一会,白光渐渐散去,被子下鼓起一个人形大包。
大包下的人拱了拱,拱开了被子,先是露出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紧接着露出一张年轻不羁的脸。被子滑下,露出少年光luo的上半身,胸口处还有几块没退去的黑鳞。
并非是沈清濯预料的三四岁模样,少年龙崽金瞳微微眯起,带着酒后初醒的朦胧。他抬手揉了揉头,臭着一张脸,把被子一掀。
他没穿衣服,大喇喇地下床去。
第一次化作人形,少年走得很不稳,再加上还有些许未挥发的酒精作祟,他走得东倒西歪。
沈清濯的卧室布置很简洁素净。
窗边的小软榻上摆着本厚厚的怪闻杂记,三分之二处夹着片沈清濯随手捡的枯叶书签,小案几上搁着杯未喝完的半杯清茶,几片茶叶在水面舒展着漂浮着。
一人高的四曲屏风架在床榻前,屏面绘着万里河山,气势磅礴的高山峻岭间印着许多个毫无规章的小爪印——龙崽子无聊时踩了墨水印的。
少年将平时沈清濯不让他碰的东西都把玩了个遍,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
满目素白。
少年无趣地撇了撇嘴,怪不得沈清濯每日就喜欢穿着白色的衣裳,原来整个衣柜里就只有白色的啊。
他随手扯出来一件外袍。衣裳是沈清濯常穿的,就算浣洗过也带着一股他身上特有的冷香。少年鼻翼翕动,嗅了嗅,将外袍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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