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娘听了,急忙问,“什么机会?”
小白道:“这奈何桥上少一个发汤的人,从此后你就叫孟婆,去给过往的孤魂发汤。”
孟姑娘脸上还带着泪痕,抽抽搭搭地点点头,“好。”
文书官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还以为他们真要将孟婆放走,又见两人一唱一和,局面峰回路转,急忙道:“那我赶紧带你过去。”
孟姑娘擦了两把泪,站起来朝孟老板和小白行礼道:“谢谢两位大人。”
孟老板坦然受之,笑着摆摆手,“不足挂齿。”
孟姑娘这才跟在文书官后头,往奈何桥重新上岗去了。
黑无常站在小白身后,看着两人虽然没有出声,但是脸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狼狈为奸。
安顿好了孟婆的事,小白才有机会问孟老板,“你不是最不喜来这冥界了,今日怎么不声不响便来了,难不成来给我拜年?”
孟老板在他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叹气道:“受人所托啊。”
小白一脸兴趣盎然,“哦?又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孟老板于是将依依的事讲了个大概,然后问:“这冥府中可有这么一个人?”
小白眯眼想了半饷,“好像倒是有一个,说是不肯喝孟婆汤,后来劝来劝去又说只要留住
关于一个人的记忆便可,所以领了去忘川河泡九九八十一年的罚,这么一算,好像这些日子时间也快到了。”
孟老板点头道:“那便是他了,可以带我去瞧瞧?”
小白于是起身带他去忘川河边寻人。
忘川河水黑如漆墨,说是河,却不见流动,如同一条黑色的绸带挂在黄泉路上,河边开着彼岸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与叶五百年一个轮回,此时正是花开的时候,朵朵怒放的彼岸花似火般团簇在忘川两岸。
忘川河下埋在无数的孤魂,他们或是不肯转世,或是不想喝孟婆汤,甘愿在这忘川里泡上一泡。
忘川河发出的恶臭隔着老远就能闻见,两人顺着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丛走了一会,见一个人泡在忘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小白一指那人道:“就是他。”
天色昏暗,不辨面目。孟老板往前走了几步,想要仔细看看那人的模样,小白伸手扯住他的胳膊,“小心,你若掉进去我可不会救你。”
孟老板目光幽怨,对他道:“你可真是狠心啊。”小白笑着回应,“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真叫人伤心。”孟老板摇摇头,开口道:“你忘了以前......”目光却见小黑寒着脸,冰刀似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嘴边的话一转变的无比正经,“这人,还要多久才能投胎?”
“这得问问这儿的守官了。”说着转头对小黑道:“你去问问。”小黑像是警告般看了孟老板,而后才转身去了。
孟老板笑着吸吸鼻子,凑近小白道:“我说,你这还挺厉害啊。”
小白撇一眼一脸高深莫测的孟老板,“彼此,彼此。”
两人说了会儿话,小黑便已领着忘川河的守官过来了,小白指了指河里的齐铮道:“这人什么情况?”
守官哈腰道:“白大人,这人不肯饮尽孟婆汤,求留下关于一个女子的回忆,所以判了九九八十一年的罚,如今时日也快到了。”
“可是叫齐铮的?”孟老板出声确认道,那守官点头道:“正是。”
“那便是了。”孟老板道:“这人还有多久可以投胎?”
“快了,待他漂到对岸也就成了。”
孟老板眯眼仔细看了看,果然齐铮已经离对岸很近了,“也就几天的事情了。”
“对对对,快的话三天,慢了七天。”守官附和道。
“那成。”孟老板回头对小白道:“你帮我上点心,给投胎池的人点好处,尽量给放沧州城吧,那小妖刚刚重拾修为,还不能走远路。”
小白笑着凑近孟老板,像是很惊奇的样子,“我说孟老板,你何时如此贴心了,你不是一向吃人不吐骨头的吗。”
孟老板莞尔一笑,一脸认真道:“怎么,突然发现我如此迷人,移不开眼了吗?”
小白从善如流,立马点头道:“正是,不如今夜......”话刚说一半,孟老板已瞥到小黑越来越黑的脸,立马拱手道:“如此,孟某就告辞了,下次你和小黑来,我请你们吃酒。”说完还不等他人说话,顺着忘川河走了。
小白一脸莫名的对小黑说:“这人怎么越发开不起玩笑了?”小黑冷哼一声,算作回应。
孟老板回来时只觉的浑身沉重,胸口仿佛被什么巨物压住,喘不上气。他艰难的睁开眼,往下一看,却是阿玲哭的涕泗横流的脸,口中呼号:“老板,你快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我啊。”说着喘了口气,哭号了两声继续道:“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结呢,你醒醒啊。”
孟老板满脸黑线,抬手推开她压在胸口的脑袋,“你起来。”
听到声音,阿玲赶忙抬头看他,见孟某人睁着眼瞪着自己,显然将刚刚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有些尴尬的对视了半饷,而后又扑到他怀里哭诉,“老板,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
孟老板推开她,坐了起来,整整衣衫道:“我看你是担心没人给你发工钱了。”抬抬睡的发软的手臂,眯眼见窗外夜色正浓,问道:“什么时辰了?”
“你昏睡了三天了,现在已是初五丑时了。”怪不得窗外天色月色无光,原来正是夜深的时候。
孟老板正想挥手让还在一边叽叽喳喳的阿玲下去,门被人轻手轻脚的推开,张神医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阿玲见了急忙道:“张神医,我家老板醒了。”
第二十四章 杨柳依依(八)
张神医见孟老板醒了,霎时有些忸怩,站在门口道:“醒了就好,那我回去睡了。”
“你等等。”孟老板出声道:“你拿的什么?”
听他问起,张神医急忙想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可无奈托盘太大,挡在门前,被孟老板看了个清楚。一碗粥还在冒着热气,旁边贴心的配着两样小菜。
“蟑螂,你越来越贴心了。”见他还在门口犹犹豫豫,孟老板招手唤他,“快端进来啊。”
张神医瞬间无措,本来只是想把粥给阿玲,让她看着,若是孟老板醒了可以吃两口,怎料到被他撞了个正着。眼下又见他招手唤自己,只好认命的端着东西进了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阿玲,伸手探了探孟老板的脉,平稳有力,全然无事,心里也松了口气。
“你怎么回事,说昏就昏,阿玲都快吓死了。”张神医瞪眼抱怨道。
孟老板没心没肺的望着他,“那你呢?”
“我当然......”说了一半猛然停住,霍然起身道:“不与你说了,我回去歇息了。”
“你当然也很担心我?”孟老板不依不饶的追问道,见他气鼓鼓的回头瞪自己,又道:“还是当然不担心?”
张神医面上涌起一点飞霞,但幸好是夜里,烛火摇曳,看的并不真切,于是大着胆子道:“当然不!”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孟老板哈哈大笑,阿玲放下手里的托盘摇头道:“哪天把张神医吓跑了,看你怎么办。”
孟老板端起小粥吃起来,熬的软糯的黑米,暖暖的涌进胃里,舒服的让他叹了口气,“怎么可能。”
阿玲见他精神了也便放了心,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我去睡了,困死了。”说着丢下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的孟老板,转身去房里睡了。
孟老板一碗小粥还未吃完,依依便踏着月光落在了房中。
她目光急切,眼中满满含着期待。但是看到孟老板在进食也便忍了下来,行了一礼,坐在一边静静等他吃完。
孟老板一边吸溜着粥,看了一眼她道:“你倒是勤快。”
依依面上带上几分愧色,“我......他......”
“行了行了,知道你想问什么。”孟老板咽下最后一口粥,放下碗道:“找着了。”
依依愕然呆住,虽然早已料到,但还是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呆了片刻激动的扯住孟老板的袖子道:“当真?他怎么样?还好吗?在哪里?”她一连串的问题连炮似的发问。
孟老板按住她激动的肩膀,柔声道:“别急。”
依依如何能不急,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他的消息,她如何能不急。
“他在忘川,泡了九九八十一年,马上功德圆满就能投胎了。”
依依未曾去过地府,但是忘川河却是知道的,那里是怨气所聚,寻常人在岸边都忍受不了,更别说在那里泡上个近百年。
“他是因为不饮尽孟婆汤所罚,因为他想留住关于一个人的记忆。”孟老板缓缓道,“我想那个人,是你。”
依依眼中雾气渐起,终于忍不住落下泪,她掩面哭泣,说不上是伤心还是欢喜。
孟老板也不劝她,静静靠在榻上任她哭。
良久,那哭声渐渐止住,起身朝孟老板郑重的行了一礼,“谢孟老板,待我见他一面,我这修为便给你拿去。”
孟老板也不说话,摆摆手道,“我已叫白无常安排他投胎在沧州城,若是有了消息我便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