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一出,刚才还像个孩童手中布娃娃般的扫晴娘居然慢慢睁开眼,那眼珠水灵乌黑,令人不禁生出怜惜之心。
“这……”,李半溪被这妖怪的外表打败了,“确定没抓错吗?”
连朔戳了戳他头顶上的丸子:“你别千万别被外表迷惑了,虽说相由心生,但切不可所有事物都由此判断。”
“但……”李半溪见那扫晴娘只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并不说话,便猜想,“它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狌狌开口:“这妖怪道行浅,由是这十几年才出现,会不会说话我不清楚,但应该本事不大,恐怕连这青苔都打不过。”
那“青苔”说的就是巨人,此时还在睡梦中,当真是没心没肺。
“照你这么说,既是它道行浅薄,那土地干旱之事也不应是它所为啊!”李半溪总觉得这就是成精的晴天娃娃,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也不怪你不知道,连这小子都不知道呢!”狌狌瞥了一眼连朔,连朔全当没看见,“这扫晴娘是这几年村里刚流行起来的玩意儿,通常把它挂在门前,用来止雨。这扫晴娘之所以叫扫晴娘,就是它能手拿一把扫帚帮你把雨水天气扫走,从来带来晴天。”
李半溪理解了,这功效似乎也和晴天娃娃一样,原来在日本流传如此久远的东西是发源于中国古代啊!
他又将扫晴娘上下仔细看了一番,疑惑道:“话说……它的扫帚呢?”
狌狌咳了声,搔了搔头,一向老脸皮厚的它居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什么……我刚抓它的时候,不小心给弄坏了?”
“哎,老头,按说它是个止雨的吉祥物,你把它捉来作甚?”连朔直溜溜盯着狌狌,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抓错妖了吧!”
狌狌立马转移了话题:“你们听说过旱魃吗?”
“旱魃”这名字一说出口,李半溪看见那扫晴娘的眼神突然变得悲伤起来。
“旱魃?”连朔抓抓头发,转了圈眼珠,说道,“我倒是听师傅提过这个名字,听说是个主干旱的瘟神……”
这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脆生生的女音打断了。
“旱魃她才不是瘟神!”这声音中明显带着愤怒与不甘,在场之人都惊住,原来这声音正是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的扫晴娘发出的。
连巨人都被这充满悲怒的声音吓醒了,立刻跳到李半溪肩上。
扫晴娘随后用悲伤缓慢的语气又重复了一便:“旱魃,她才不是瘟神……”
“世人都以为她是个穷凶恶极,到哪都能带来灾祸的瘟神,又将她的形象丑化,哪知道她就是一个身不由已,为情而生又被人利用的姑娘!”
说完这番话,扫晴娘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与哭腔,大颗的泪水开始从它眼眶中流出,屋里一时都是它低低的悲鸣声与啜泣声。
屋外开始狂风大作,暴雨雷鸣不断。
这天变得快,还在田间的人正淋着雨往回赶,外面一时乱了套,只听见几个村民的声音。
“这什么鬼天气?”
“就是,刚刚还好天气呢!我这刚播的种,完了!”
李半溪回头看扫晴娘,它还在继续哭着,声音断断续续,明显想忍住但又实在忍不住。
“没事,你哭吧!”李半溪猜它和旱魃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干旱的土地肯定也与它们有关,便柔声劝道,“你等会哭好了,想说出来就说出来,若是能帮你解决掉,你也不能给这里人带来麻烦。”
那扫晴娘似是受了好久委屈,这一时半会都止不住,众人准备等它哭完再细细与它谈论。
李半溪靠在门上,望着外面瓢泼大雨,原来这雨就是扫晴娘的眼泪吗?天一下雨,那便是扫晴娘在哭吗?
“怎么了?”连朔见他闷闷不乐,以为他还在担心土地之事,便安慰他,“放心,这回狌狌都把这妖抓来了,等会等它哭完了,该问就问,若真是它做的,先劝劝它也倒是无妨,看这小妖,倒没那么坏。”
李半溪点头,没再说话,这雨下得有点心烦意乱。
扫晴娘哭了一上午,外面的雨也下了一上午。
这回兰大娘倒是不用重新浇水了。
他转身来到扫晴娘面前,见它仍在打着哭嗝,便问:“你好些了没?”
扫晴娘点头。
“那……关于旱魃?”李半溪下意思把扫晴娘当做女子,人家刚哭过就问正事,终究不好意思。
连朔也在一旁打坐,喊道:“喂,大眼,你哭好就赶紧说吧!”
李半溪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去外号,叫自己小道士,叫狌狌老头,叫扫晴娘大眼。
不过扫晴娘也没在意,只收了收情绪,娓娓道来:“旱魃她本不叫旱魃,这都是人们自己喊出来了。她本是天女,神力无穷,又能消退风雨,应在天上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后来黄帝和蚩尤对战,蚩尤兵力强盛,黄帝终究是打不过,便喊来了天女魃前来支援。这一战打了很久,天女魁虽是神力无穷,但终究也是寡不敌众。于是她找来了女娲。”
“女娲给了她一颗神果,但告诉她若是吞下这颗神果,虽能获胜但要出卖灵魂,从此她便必须行尸走肉般飘荡在人间,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为世人唾弃。”
一屋子的人和妖都惊讶了,连朔半晌才发出声音道:“这道是什么神果!简直就是恶果!恶果!”
李半溪也赞同他说的话,一直以来,他学的都是女娲补天、女娲造人之类的神话,却从没想过上古仙人竟拿出此等物品做不公平的交易。
他问扫晴娘:“那后来呢?旱……天女她答应没?”
扫晴娘叹气:“若那时候我已幻化成灵,断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她答应……”
“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不答应呢……我那时候只是她身上的一个配饰,还不能行走,不能说话,只拥有自己的思想。现在想来,就算当时我能够阻止她,我又拿什么来阻止她呢?”
“身为天女,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已。魃她最后还是吞下了那枚神果,终于在与蚩尤大战了三天三夜后,得胜了,于是,胜利属于黄帝,从来魃她……再也不是天女。”
李半溪的情绪也被感染了,直摇头道:“终是领导者,成大事不拘小节,却也辜负了多少人。”
扫晴娘看了它一眼,继续道:“若单纯不是天女,倒也就罢了,只是魃这一千多年来游荡人间,所到之处干旱无比,世人都唾弃她,文人写诗羞辱咒骂她,画家也凭空丑化她的形象。”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当时与她一同应战的,还有应龙。”
“应龙?”李半溪不解道。
“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能吞云吐雾,一口气便能淹没半座山,与魃本是恋人,当时打完仗就被黄帝清除了记忆。他现在一定不记得魃了,只怕也会把魃当做民间的瘟神吧。”
“可惜了,魃这一千多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李半溪见它心情明显低落,问道:“那魃现在呢?你知道她在何处吗?”
扫晴娘警戒地朝几人看去,审视良久后终是道:“如今我也没可信之人了,我说出来,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不过我相信几位,都不会是那背信弃义之人。”
李半溪抓住连朔的手臂,将他举起,连朔直愣愣得望着他,一时忘了说话。
“一起在它面前发个誓呗!”李半溪还拽着那条胳膊,“我和连朔发誓,若是将今天知道的事情传出去,就罚我……罚我这辈子回不去,罚连朔这辈子捉不到一个妖怪。”
“喂,你这誓发的够歹毒啊!”连朔不甘,连着狌狌巨人一起捉来,“你俩都在场,也都好好发誓啊!”
狌狌被按着肩膀,挣扎不开,慌乱道:“喂,臭小子,你该不会要我……”
连朔冲它狡猾一笑:“我发誓,若是这两妖说出去,就罚这老头一直没酒喝,罚这小妖怪……”
连朔停住了:“罚它什么好呢?”
巨人甩了他一个脸色,“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被迫发誓这件事不满意。
连朔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李半溪,道:“就罚你哥哥不理你好了!”
巨人这下急了,在连朔身上蹦来蹦去,不停得喊到“你坏”“你坏”之类的话。
李半溪哭笑不得,原来悲伤的气氛被这么一搅合顿时全散,他咳了一声:“好了,别闹了,听别人说正事呢。”
扫晴娘见这一大家子相处融洽,倒是不像坏人,便也安心说出来:“她如今就在钟山的一个山洞里,准备自毁神力,遁入长眠。”
李半溪惊讶:“这意思就是……”他不知道对于神来说,自毁神力遁入长眠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种自毁对于人类来说,便是圆寂,便是消逝,甚至比人类那种一瞬间解决的解脱更为折磨,更为痛苦。
自毁神力者需经历万痛噬心的痛苦,只有熬过这段方可消散神力,从此陷入长眠。
这都是后来旱魃在他面前自陨时,他才知道的。
李半溪问它:“你没想过劝劝她吗?”
扫晴娘眼中的悲伤之色刚多了,摇头无奈道:“魃她本就是性情刚烈之女子,决定了什么之后便义无反顾,我再是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的。加上这些年来被人们误解加丑化,她也是觉得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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