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光看了一下新接入的信息,感激道:“谢谢您!”
他刚想再问些什么,却见陆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刚毅硬朗的侧脸映在窗玻璃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我和你爸爸确实是认识,只是过往种种,不提也罢。此后不一定能再见,但我总要来看看你,才能安心。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转头看了看顾尧光,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走之前,能给你解决几件事情,也算尽了叔叔的职责。只是,以后种种,都要靠你自己了,我光棍惯了,也没什么可留给你的。”
他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顾尧光正不明所以,就听他柔声鼓励道:“你现在做的很好,男人的担当与责任,你都拥有了。只是,遇事还得多加思量,切莫冲动行事。你拉起了佣兵小队,以后你的队员,他们就要靠你了。”
显然他是不适应说这些话的。
“希望将来某天,你能成为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顾尧光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和爸爸的关系,比如背后势力,比如温少辛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星盗要抓温家父子。
只是,陆峰却明显不想回答,顾左右而言他。
顾尧光心头迷雾重重,只能按下不表,想着日后再行思量。
最后,陆峰叹了口气,说道:“尽力做个好人吧,你爸爸会很高兴的。”就打开窗户,一个翻越跳了下去。
顾尧光吓了一跳,急忙跑到窗边,探头往下看,整栋楼房墙壁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网上的血雨腥风,顾尧光没再去关注,尽管他一直担心陆峰的处境。
团队其他人连续追踪了几天,发现事情根本没向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比如常思案后续,网上一个匿名号甩出大量调查证据,将救济区外围的犯罪组织连根拔除,网上闹得是风风雨雨,治安处派人查处,这事儿最终以处置几个尸位素餐的行政官和治安官为结局,平息了众怒。
被处置的几个治安官,其中就有陆峰,以玩忽职守、贪污犯罪集团巨额贿款、危害公共秩序的名义,被逮捕归案。
由于他是下马人员中职位最高的,而且之前带头查处营销组织,网友们炮火都集中到他身上,臆想他和犯罪团伙内讧,狗咬狗,骂的极为难听。
温少辛看了一个帖子,就看不下去了,直接退了星际网。
网络红人那事更是不用说,水军公关玩的极溜,直接掌控了舆论,让不知情的人觉得他受了委屈,知情的人也觉得他的刻薄情有可原,小少年也确实可怜,但冲网络红人做了那么多公益,这事也就没必要太计较了。
最倒霉的是星际工会,直接被众雇主围攻,说他们不经人同意就拍摄视频,不知道私下漏了多少雇主的真实信息,触犯了雇主的公民权利。
星际工会也算硬气,直接说以后佣兵接任务,可以录完整过程,以防被雇主欺压,当然雇主也有同样权利。
这样的新规定,有人欢喜有人忧,就连佣兵内部,都有不少人反对这个规定,间接的,九天佣兵团还没正式成团,就收获了不少关注,敌意满满的。
据说,工会会长因为一个承诺,被迫为九天佣兵团出头,进而惹了一身骚,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已经将九天佣兵团拉进了他的黑名单。
网上乌烟瘴气,经历此前种种的小伙伴们也不知各自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都退了网络,专注于课程和任务。
救济区周围犯罪团伙的铲除,让秦琅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这天,他背着所有人,独自去了常思的小墓,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
他想起初见时,那个瘦瘦小小,总爱低着头,不爱说话的少年,整个人体质很差,走个路都走不稳,但极为爱笑,爱跟着他,笑容干净又温暖,充满了少年稚气,让人心生好感。
秦琅终是湿了眼眶,低声道:“下辈子若再做朋友,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温少辛接到治安处熟人的视讯,是那个值班妹子的私人通讯方式,妹子神情低落地询问西西有没有生小崽子。
温少辛看了眼窝在狗窝里,正在修炼中的雄性动物西西,摇了摇头。
妹子一脸遗憾,神情悲伤地说道:“哎,那就算了。”
妹子心善又热情,温少辛多次受她帮忙,心里感激,见她精神不好,便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能帮忙,绝对不二话。
没想到妹子叹了口气,道:“长官就要和我们分开啦。”她不好意思地看了温少辛一眼,眼眶一红,道:“哎,也没法跟别人说,长官他人挺好的……”
她见温少辛什么也不懂,还一个劲的跟着点头,还像当初那样又乖又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当初劝他不要去调查那些人,他非不听,然后就被处置了。后来停职调查时,又不声不响地搞了些事情……”
她见温少辛一脸懵懂,声音就有些哽咽,笑着继续道:“不管怎样,你们都好好的,他就是没做错的啦,只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他有PTSD(战后心理综合症),嗯……脾气不太合群,就喜欢撸毛缓解压力,他特别喜欢西西……”
温少辛看了眼沉睡的西西,低垂着眼,想了想,“我有块玉石,是西西的全身雕像,想送给您,好吗?”
妹子一愣,先是惊喜,后来连忙摇头摆手,拒绝道:“玉石很珍贵啦……”
温少辛打断她的话,道:“您喜欢就好,我还有其他的,当初你们帮了我们很多,能够帮您,我也很开心。”
妹子犹豫了半晌,最后咬牙点头,给温少辛发了地址。
玉块是指节大的小白狗形状,栩栩如生,是爸爸照着西西刻的,重量非常轻,内含《六合药膳秘籍》,爸爸经常做来给他调理身体的便当,就是按着药膳秘籍做的。
之前他就觉得陆峰带人查处营销组织,掀了那些人渣的老窝,简直是神助攻,一下子将风口浪尖上的竹马转移到了背后,还有他们几个毛头小子,还没怎么动手,那个刘总就立即跪服,表示不会追责尧光,过程轻松的太过诡异。
他一直在装懵懂引着值班妹子说话,实际上他是天真,可他并不傻。
之前的几起事件,还有陆峰来找尧光,再结合值班妹子的话,陆峰或许是刚正不阿,以民众为先,才敢顶着背后之人的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那些蛀虫连根拔起;也或许,他一开始就是为了救竹马,才泥足深陷,发现出不来之后,就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来个大清扫;或许两者皆有,最终结果却是要么锒铛入狱,被背后之人整死,要么流亡星际,现在看来,陆峰明显会选择后者。
温少辛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把《六合药膳秘籍》送给陆峰,以感激他对竹马的救助,他是不后悔的。
陆峰离开瑞普星球那天,顾尧光接到了一份加密文件,看过之后,心里并不好受,静坐了几个小时都无法释怀,他到底将秦琅单独叫出来,把一部分事情告诉了他,秦琅听后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离开了顾家。
送走了秦琅之后,他一个人待在屋里,对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整个人好像都空荡荡的,无所依仗。
温少辛坐在他旁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抬眼望着窗外,出神道:“怎么啦?”
顾尧光伸手将他揽在怀里,好像那一刻,心里被填满了。他放松肢体,下巴放在他的脑袋上,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陆峰在调查时,发现了秦琅之前的团队老大和高利贷团伙,有密切往来。犯罪团伙轻而易举地打入救济区,这些孤儿中的垃圾功不可没。
常思被带入营销组织,又被高利贷逼死,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陆峰将这部分的文件秘而不发,未必没有想在这场风波中保存他们的想法。
他们不宜再出现风口浪尖上了。
那些真正生存艰难的孤儿们,也不应该再受牵连了。
温少辛听了,沉默良久,他将值班妹子找他的事情也说了一遍,却得到竹马更久的沉默。
温少辛心里也不好受,窝在顾尧光怀里,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勉强笑了笑,道:“尧光,我知道九天肯定还有别的修炼功法,要不,我们把它们公布出去吧?”
这样,那些体能差的,生存艰难的孤儿们,有所依仗,也不必仰人鼻息,被人利用糟践,也不会让陆峰的付出白费。
说到底,还是自身强大,才能不受桎梏。
顾尧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还太弱小,弱小到自保都很艰难,根本不是惹眼的时候。
温少辛感慨,“治安官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都想不到他会那么决绝,只是因此事流亡,到底让两人都心底暗沉难言。
温少辛安慰道:“总会再见的,只要我们都好好的。”
顾尧光撸了把头发,深深呼吸了一下,将胸中郁气一吐而净,而后坚定道:“嗯,总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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