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根本不需要族长苦口婆心各种利诱,想想那泼天的财富、大把的好处,估计就点头答应了,可他偏偏不是。
族长笑容一垮,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回去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
萧铭:哎?哎!(⊙o⊙)…
居然这么好说话?不过——
族长大人,您是不是忘了给你弱小可怜无助的后生小辈指条明路:哪个房间可以睡觉?
眼看着族长晃悠悠地转身,即将出门,萧铭连忙喊住了他:“族长,我今天晚上,睡哪儿?”
“你原先是怎么打算的?”族长回头,给了他一个哀怨的眼神。
萧铭再次哆嗦了下,心事被拆穿后,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他刚才急着起身离开,心底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去找洛川得了。
可如今,陷阱里面摆的诱饵实在太香了,就这么直接离开,他心有不甘啊。
明明答案已经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点头,妥协,一切迎刃而解,可他的头颅这会儿仿佛千斤重,丝毫动弹不得。
“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明儿个想通了,可以回来找我,若是没想通,就去岚丫头那边将就将就,或者——”族长的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故意吊人胃口,“你自己看着办。”
萧铭有预感,他最后想说的,肯定不是“你自己看着办”这六个字,偏偏他又不能跑过去掐住族长的脖子摇啊摇,逼着对方把话说完,只好憋屈地“哦”了一声,再次发动空间位移术。
族长说,他二姨已经跟洛川那边联系过了,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就放心地把目的地设为洛阎王的家门口,准备和先前那样,落地后按门铃等对方来开门。
“回来了啊。”声音低沉又冷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刚一落地,就听到了洛川的声音,萧铭赫然一惊:歹命啊,居然被逮了个正着。
他迟疑着转身,却见洛川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实木椅子上,狭长凤眸波澜不惊地望着他,喜怒难辨。
萧铭一怔,看这架势,分明等了挺久的样子?
他心虚地喊了声:“叔叔。”
☆、029处境不妙
029处境不妙
萧铭必须承认,这是他最不擅长处理的情形,这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如果洛川沉着脸骂他一顿,甚至让他滚蛋,他都不会那么难受。
而现实是,洛阎王左手拎着椅子,右手推开门,回头瞥了他一眼,跟没事人一样:“进来啊。”
柔和的路灯下,那张棱角分明充满冷厉质感的脸,就像工匠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让人无法勘破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铭却有种强烈的感觉:洛川生气了。
突然之间,他有点慌。
先前在保姆车上单独面对路有为时,他都不曾害怕畏惧过,被族长几次三番暗示明示,想让他成为杜家下一任族长时,他的心跳都没那么乱,而现在——
感受着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声,萧铭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为什么?
他以为,自己长大了,那种小时候犯错被大人当场逮住时候的慌乱和不安,早已被时光湮没,不会再出现在他身上。
洛川将实木椅子放回原位后,相当随意地问了句:“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萧铭小声地回答,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没有唤他的名字,这让他下意识不安了几分,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族长让杜岚打的那通电话估计是出问题了。
不然的话,洛川不会特地在门口守株待兔。
一瓶刚从冷藏柜里面取出来的草莓酸奶被递到了他面前:“喝完以后,刷牙、洗脸。”
萧铭仰头,室内的灯光更加明亮,也让他看清楚了洛川脸上的疲惫,这个男人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以前当导演的时候,就经常把剧组的演员骂哭,暴躁易怒没耐心,也正是因为这样难以相处,才会被人偷偷地取了个外号叫洛阎王。
可这个脾气相当恶劣的男人,却对他用了极大的耐心,仿佛把一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两个字:“洛川。”
稚嫩的声音,熟稔的语气,仿佛这个名字曾经在他心中唤过了无数次。
洛川抓着酸奶瓶身的五指微微一紧,凌厉如刀刻的五官流淌着让人心惊的寒意,入夜后的风有点凉,他在风中静坐了快一个小时,想了很多事,每一件每一桩都跟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小铭同学脱不了关系,想的越多,他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为什么物业的监控室查不到这小家伙的进出记录?监控画面中,他就像凭空出现一样,落在了他的家门口。第一次,他可以当做是个意外,第二次,他依旧可以自欺欺人找理由,可是这三次,却是他从头到尾亲眼目睹。
杜家的言灵师啊,真是神通广大。
怪不得这小东西第二次回来的时候,他的记忆会出现片刻的混乱,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对方回来的事实,没有再深究,估计也跟言灵师的能力有关?
还有路老,那样一个老谋深算势力庞大的家伙,真的会因为美色注意到一个六岁的孩子?天知道他当时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会生出那样荒谬的念头。
洛川将酸奶搁在桌上,冷声质问:“你,有什么目的?”
萧铭惊愕地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明明一开始只是个意外加误会,族长他老人家不靠谱,阴差阳错之下就将他丢到了这边,怎么到了对方口中,就变成了是他图谋不轨,居心叵测?
眼看着那双黑葡萄一样圆润的大眼睛泪水蓄积,即将夺眶而出,洛川眉心微蹙,板着脸警告:“不许哭!”
他不说还好,萧铭好歹顾虑着自己二十四岁的里子,不会轻易掉眼泪,但他偏偏一副凶神附体的模样,跟先前的表现截然不同,活生生的大型翻脸现场,委屈得小铭同学泪水刷刷往下掉,一边哭一边抽泣:“洛川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怀疑我别有用心,还凶我!呜呜呜呜!”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洛川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嘴里虽然不客气地吐槽着,身体却格外诚实,抽了几张纸巾坐到小铭同学身边,动作看似粗鲁却又不失温和地替他擦着泪水,“明明我才是被欺骗的受害者,你居然好意思哭。”
“呜呜呜——”小铭同学不搭理他,继续干嚎,充分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洛川轻叹一声,骂也不是,打也不行,只得低头装孙子道歉,哄这个“恃宠而骄”的小兔崽子:“行了,别哭了,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的,快把眼泪擦了,再哭下去你就变猪头了。”
萧铭吸了吸鼻子,不满地睨了眼连哄人都不会,还是一副“你们都欠我几百万”表情的洛阎王,考虑到自己也是个成年人了,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哪天东窗事发,妥妥地会成为黑历史,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好,于是接过纸巾,撸糊了两把,为自己正名:“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个意外。第二次回来,是因为我想你了……”
因为我想你了。
此言一出,萧铭和洛川同时一怔,前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骗人的“土情话”,后者则一脸错愕地望着他,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你真的只有六岁?”
六岁大的孩子跟长辈说:我想你了。那是一种直率天真的撒娇,让人欣慰又欢喜。
在这之前,洛川从未怀疑过小铭同学的真实年龄,可刚才被夜风吹的透心凉的一个小时里,他回想着两人从相遇开始的点点滴滴,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有时候觉得这小东西不像个小孩子,更是异想天开般地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个让他既没辙又割舍不掉的小东西,没准是个“天山童姥”,是一只披着稚子嫩皮的老妖怪?
这样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刚刚冒出头就被他干脆利索地掐灭了,直至——
他抱着虚心好学的态度,给远在M国度假的祖父打了个通越洋电话,询问了对方一些关于言灵师的隐秘。
祖父用敬畏又赞美的语气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后,最终告诉了他一条有用的消息:据传,杜家的言灵师二十四岁时才会血脉觉醒,拥有神秘强大的异能。
你真的只有六岁?
萧铭心中咯噔了一下,《言灵师通则》上有明确规定:除家人外,若无特殊情况,不得私自对外泄露言灵师的身份以及相关秘密,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祸端。
那本拳头厚的蓝皮书,在族长交给他的时候,就被加上了一层保护罩,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人之外,其他人即便看到了那本书,也会自动带入其他内容,就像他在二姨家那几天,未来的二姨夫还一直好奇他干嘛天天抱着那么大一本新华字典。
重新回到洛川这边后,出于谨慎,他并没有搬出那本书,也不确定洛川有没有发现,可他突然提出这样的疑问,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