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乾执导多年,什么样的演员没见过。
他能轻易分辨出,李瑜演戏的时候,更多的依靠控制肢体和表情的细微动作来表达情绪。
这是一种很好用的技巧,熟练运用这种技巧,的确能表达出相应的情绪。
可这也说明,他不够入戏,他只是在表演这个角色,而不是成为了这个角色。
他只是在表演角色的情绪,根据这段剧情,设计出一套比较恰当的动作和表情,来表演这种情绪。
而不是他融入角色后,与角色共情,从心底产生了这种情绪。
但张乾并没有批评李瑜这种表演方式。
因为他清楚,那种“体验”、“共情”的表演,对演员的阅历和悟性都有很高的要求。
他觉得李瑜太年轻、太单纯了,做不到这一点也正常。
但是李瑜能够用心去揣摩角色的情绪,设计最佳的表演方式,已经比许多年轻演员优秀很多了。
而且,他能看到李瑜的进步,他慢慢,在像谢之瑛靠近。
这一点,胡岩的感触要更深一点。
不过,在他看来,李瑜不能共情和年纪没关系,只和经历有关系。
李瑜年纪不小,但经历太少了。
暂不提被他忘记的过去,就是化形至今,他也被薛青玉保护的太好了。
娇养的花,怎么能体会风吹雨打的苦与痛?
所以只能通过技巧来弥补共情的不足。
李瑜经历少这件事,或许薛青玉更有发言权,李瑜确实是被保护的很好,悲伤难过的事,从小到大就没遇过几件。
但你要说他不谙世事,懵懂无知,又不是。
薛青玉一直说,李瑜随了慧静那老头,有点佛性,万般皆可,万事随缘。
除了对薛青玉撒娇耍赖的时候,平时要指望他有别的情绪和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他根本就不想事儿!
就比如,李瑜想吃糖葫芦,但薛青玉给他买了一个煎饼,别的孩子可能不肯要,还会闹。
但李瑜不会。
他会乖乖吃掉煎饼,还对薛青玉甜甜地笑,然后问他,下次可不可以买糖葫芦。
煎饼和糖葫芦有区别吗?
有的!
但李瑜不在意这点区别,他太容易满足了。
说难听点,其实就是逆来顺受吧。
所以薛青玉心疼他,把他当亲儿子捧在手心里。
李瑜也没有因此变得任性骄傲,他依然只要一个煎饼就可以满足,然后撒娇问下次能不能换成糖葫芦。
一个十分容易满足的人,对于愉快、兴奋这样的正面情绪还要敏感一点,但对于嫉妒、怨恨、愤怒、悲伤、痛苦这些负面情绪,他的体会是不深的。
至今为止,最让李瑜难过的事,也就是时寒声不愿意认他那件事了。
现在李瑜有点想时寒声,他们分开快两个星期了。
原本他自己说的,让时寒声不要来看他,但时寒声真的不来,他又有点失望。
但抽空和时寒声视频的时候,又觉得很开心。
“越来越冷了,外景好多,拍内景也没有暖气。”李瑜窝在被子里。
这边的影视城就是一个仿建的古代边关城池,不同分区有不同朝代的特色,还有一部分带有异域特色。
但是离市中心特别远,也不如鹿山影视城或者横川影视城大。
附近有几个酒店,可条件好一点的,早就被订光了。但条件再差,暖气的还是有的。
此刻李瑜侧躺着,窝被子里,脸捂得红扑扑的,絮絮叨叨和时寒声聊天。
时寒声:“我的事情忙完了。”
李瑜:“那个恶鬼抓到了?”
时寒声:“没有,打了一架,跑了。”
“你受伤了吗?”李瑜腾地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身上小猪佩奇的睡衣,头上还翘着一撮呆毛。
时寒声觉得很可爱,微微一笑,“没有。”
时寒声确实没有受伤,只不过那个鬼王企图以他为食,吞噬他身上的死气。
李瑜没想过时寒声会骗他的可能,放下心来,躺下重新拉过被子盖好。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还要去抓他吗?”
“不用,交给南边的大妖负责了。”
追了几天没追到,就交给其他人负责了。
时寒声打算去找李瑜,又接到之前找的术士的消息,说有了龙门的线索。现在时寒声其实在昆仑山一带,李瑜以为他还在出差,还没回S市。
李瑜看着手机里的时寒声,张了张嘴,说:“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
时寒声眉头一皱:“那明天还开工吗?”
李瑜点了点脑袋:“嗯,拍谢之瑛被暗算,死在雪地里的戏。”
“在雪地里拍?”时寒声皱眉,想说什么,李瑜却打断他:“不好的话你别说哦!”
时寒声一愣,无奈地笑着闭上了自己的乌鸦嘴。
李瑜见状,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又小声对时寒声说:“其实拍戏的时候,我有偷偷运转灵气御寒嘿嘿……”
“但是明天不能用,万一我躺在那,周围的雪都化开了怎么办?”李瑜想到这一幕觉得有点好笑。
时寒声眼里的担忧却没有因此散开,“不能用道具雪吗?雪地里太冷了。”
李瑜抿嘴笑起来,“骗你的。导演说只要飘雪的场景,最后躺雪地的戏,会垫毯子,用道具雪。”
时寒声无奈地笑,想去看他,在他冷的时候抱抱他。
明天李瑜有戏,时寒声让他去睡觉。
李瑜挂了视频,瘪瘪嘴,心里有点别扭。
他刚刚其实想说,既然你忙完了,能不能来看我?
但没能说出口,转而说起明天会下雪。
他现在,好像变贪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鲤鱼:我已经不是一个煎饼就能满足的人了!╭(╯^╰)╮
乌鸦精:那怎么办?
小鲤鱼:要小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
——
乌鸦精:在雪地里拍?会着liang……
小鲤鱼:闭嘴闭嘴!不许说!
终于写到点题的地方了2333
第49章 真的是你!
第二天凌晨就下了雪,雪不大,但天气预报说会下一天,正好给了剧组充足的时间。
李瑜到西北影视城的两个星期,拍了军帐中议事的几场文戏,还拍了三场两军对战的群戏。
第一场就是陆瑾出战,被弓箭手射伤。另一场则是陆瑾追敌深入,反被围困,谢之瑛带兵救援。
昨天,他们又拍了狄族攻城的戏,谢之瑛在城楼上拉弓射死了狄族的神力弓箭手乌鲁德,重挫狄军士气,陆瑾乘胜追击,大败狄军。
这里是男二号陆瑾人生的重要转折点,陆瑾因此对谢之瑛改观,也慢慢褪去稚气和傲气,成长为一代名将。
今天这场戏,前因是谢之瑛和陆瑾兵分两路,由陆瑾带领大军猛攻狄军,而谢之瑛带兵绕后,截住狄军退路,和陆瑾瓮中捉鳖。
但是在谢之瑛围堵狄军的时候,司徒啸安插的人放暗箭杀死了谢之瑛,导致狄族大皇子趁乱脱逃。
在峡谷蹲守的谢之瑛和他的将士纹丝不动,身上都飘满了雪花,几乎与飘雪的峡谷融为一体。
谢之瑛身后,一个副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这人是司徒啸的人。
马蹄声传来,是狄军护着他们的大皇子出现在雪地里。
埋伏的士兵将绊马索拉了起来,冲在最前面的狄军就被绊马索绊倒。
“有埋伏!”狄军大惊!
“杀!”
谢之瑛带领将士从峡谷两侧冲出,杀气腾腾地奔向狄军。
谢之瑛挥剑与大皇子对战。
谢之瑛身后,那名副将拉弓,在大皇子和谢之瑛之间游移,射向了谢之瑛。
————
“噗……”利箭入肉的声音。
谢之瑛一愣,看向自己的胸口,被利箭从后方穿透,淬了毒的箭头泛着乌黑的冷光,他仿佛感觉不到到痛一般,只是微微皱眉。
“元帅!”离谢之瑛最近的将士疾呼。
大皇子也愣住了,错愕地看向谢之瑛身后,那个射箭的人已经被同伴的刀架住了。
谢之瑛没有管身上的箭,趁大皇子失神瞬间,挥剑劈向他。奈何已经脱力,被大皇子轻易隔开,转手一刀砍向谢之瑛。
弯刀砍中谢之瑛左肩,划断了他胸前的利箭,鲜血飞溅,巨大的力道带着谢之瑛的身体栽倒下去。
“元帅!”将士们慌了手脚。
谢之瑛跌下马,人扑倒在地上,侧过脸,眼睁睁看着大皇子纵马逃去。
“撤!”狄族将领大喊。
谢之瑛颤动着眼睫,血污和雪花挂在睫毛上,他抬了抬手,没能阻止狄族将士护着大皇子穿过了峡谷。
“元帅!”副将张术扑过来,半抱起谢之瑛,看着他胸前不断流出黑血的箭伤。张术颤抖着手想要捂住那个伤口。
“止血药!谁他娘带了止血药!”
另一个将士压着射箭那人跪在谢之瑛身边,他伏低哭嚎着:“我要射的是大皇子!我射的是大皇子!”
但在埋下头的一瞬间,脸上一丝后怕与哀泣也无。
谢之瑛仿佛没有看到身边的人,他突然怔怔地看向前方,一个红衣少年郎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十七岁的谢之瑛,他穿着状元红袍,先帝把小太子交到他手中,笑容慈爱:“瑛可为太子师。”
小太子牵住了他的手,对他腼腆地笑。
幻象消散,只剩下红衣少年,他踏着雪走过来,走到他面前,问他:“谢之瑛!你后悔吗?”
谢之瑛眼睫一颤,“不。”
红衣少年笑了,“我也不后悔。我谢之瑛,没有什么可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