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楚秀伸直了脖子想看清楚它们所谓何物,却没注意此亭是建在悬崖边的,他现在已经半个身子探出悬崖。
而看了半天没看清的楚秀有些失落,正准备坐回时,忽然后领一紧,自己被人大力拽了回去。
“贵人今年刚满三岁吧?”
楚秀被拽得有些懵,回头一看,见北聿正一手拎着自己的后领,表情满是不快。
楚秀欣喜:“你回来了?”
见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危险的处境反而还对着自己笑得没心没肺,北聿真想揍了他。
“没法力别乱跑,从这千阶云梯上滚下去依然可以要你的命。”说完,北聿松开楚秀在他对面坐下,也看起了远山的风景。
原来北聿这是在关心自己啊。
楚秀不自觉勾起唇角,道:“北聿,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北聿淡淡道:“何事?”
“我想给家里报个平安,毕竟出来这么久了也没给回过一封信……”
此事原本楚秀就打算好了,只是一拖再拖,直到那天晚上好不容易从那件事里想开,准备写信时,却又被风寒打断了。
“这儿是没有信使的。”
“我知道,所以才拜托你替我想想办法。”北聿没有说话,楚秀自己厚脸皮地就当他是默认了。
他又道:“话说回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我现在究竟是人还是鬼?”
能做鬼将的,肯定只能是鬼。但鬼怎么会得风寒?
“你见过鬼得风寒?”北聿似乎是被他这个问题蠢到了,头往外一偏,不想看他。
楚秀没想到北聿会这么说。
“那我现在到底算个什么?”
那这么说,当时在甬道里,北聿是确确实实地救活了自己,并没有借钱阳的手杀害他迫使他成为鬼将?原来这么些天来,楚秀一直误会他了。
“是人,不过比一般人能打耐摔。我改了鬼将的契约,只是把你的性命暂挂在上面罢了。”
楚秀没听太懂,北聿瞅了眼他懵懂的样子,叹气解释:
“简而言之,我活着,你就能活。”
楚秀大概懂了。
北聿是以契约为媒介,通过它来传输法力撑起了楚秀的性命。
但肯定还没那么简单。
“既然是契约,肯定有什么条件吧?”
“没错,是有几个条件,”北聿将手放到曲起的膝盖上,懒懒倚靠着亭柱,“它和原本的契约不同,没有那么厉害的强制力,还能成为极好的灵介,所以需要两方契约者的高度自愿,才可达成。”
“而契约的目的,一是满足两方的需求,二是自然有约束之力。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符合构成契约的条件,我便在契约上加了一个约束。”
闻言,楚秀立刻挺直了背,紧张问:“什么?”
北聿看向他,玩味地笑道:
“控制身体。”
第21章 仙门山脚迎新君
楚秀登时惊得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北聿。这么说的话,只要北聿一个命令,无论是抹脖子或跳大神,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见楚秀被他吓得炸毛,北聿开心了:
“反应这么大做甚?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可没那个爱好去玩弄别人的身体。”
“玩弄”二字,犹如狡猾的泥鳅爬遍全身。楚秀大羞,不禁下意识呵斥道:
“不成体统!”
没想到楚秀脸皮这么薄,经不住两句戏弄就气红了脸,北聿也不逗他了:
“行,那就不成体统吧,反正我现在对你的身体暂时没兴趣,你可以安心。”
说完,北聿又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好一个风流俏公子形象。
楚秀不想同他在这个问题上辩论,反正左右都说不赢反倒让他看了自己笑话,转问:
“为何多此一举?仅仅想要一个不会背叛你的棋子,哪儿用得了大费周折?”
北聿摩挲着白皙光洁的下巴,装作若有所思:
“因为我不想强迫别人。”
听到这句话时,楚秀显些气得呕血,一只手指着毫无羞耻之心的某鬼道:“没强迫?你、你这就叫没强迫?!”
北聿长叹一声,又是一脸无可奈何:“所以说好人真真难做,也不易被人理解。罢了,我也习惯了。”
这不是楚秀第一次见识北聿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化腐朽为神奇的厚脸皮神力了,再次相见,依旧唏嘘不已。
敌不过,敌不过。
他放弃抵抗,想了想还是冷静坐下来回归“游客”身份,才不会早早被他气死:“这是我第一次来仙家,果然和想象中的大为不同。北聿,你之前在太华是做什么的?”
提及过去,北聿神色淡淡,没有情绪:“打杂的。”
楚秀点头,就和少林的“扫地僧”有异曲同工之妙。蛰伏于武林却又起着关键枢纽的作用,暗自发力。
他懂的。
“你怎么会被流放到鬼域?这次回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楚秀问。
也许是因为楚秀已经成为了他鬼将的缘故,北聿也没有像以前那么避讳他,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死了,就变成鬼了。要说心愿的话……大概就是还未亲眼看见太华覆灭吧。”
北聿这话说得轻巧,就如同是在和楚秀唠家常一样平常。
楚秀千想万想也未料到是这种答案。但他不是很相信北聿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然也不会屡次暗中帮助三昱他们。
楚秀只当他是讲玩笑话,便顺势说:“这、这,你说要我帮你取一两样东西尚可,但覆灭太华这种事……你要不再找找别人?”
北聿眼中流光宛转,嘴角带了几分笑意:“这怎行?我瞧你挺好的,钱阳那么多刀下去也没死,说不定哪天我被人发现了你还能替我分担几刀呢。”
这句话楚秀倒觉着像是那么一回事了,脑子一懵,本能反应道:“那你可不可以晚点再被人发现?说实话,我现在还不太想死。”
闻言,北聿失声摇头,起身一拍楚秀肩膀: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轮不到你来挨刀子。你的用处还在后面,且好好呆着别给我添麻烦就行。”
说完,北聿抬脚就要走。楚秀初来乍到还有些不适应,赶忙喊住他:
“你又要走?”
“嗯,好久未回了,四处逛逛。”
随后,又不知去向何处。
楚秀一向深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看够了山顶的云和鸟,拍拍袍子上的薄尘回了屋子。
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之今早还差点在三昱他们面前露了陷,楚秀干脆就呆在自己屋子里提笔作家书,早早将信给寄出去。
可当他收拾好桌案,铺好纸墨准备握笔下力时,突然一声脆响,连着楚秀脆弱的神经一起崩断。
“咔嚓!”
狼毫竟断成了两截。
“……”
“北聿你且偿命来!!”
.
十天之后,太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招新。
从五湖四海慕名而来的人挤满了山脚。之前开设的几个点完全排不下,只好另增人手临时又加了几个接应点。
楚秀和北聿自然而然也被叫下山去帮忙镇点。
这段时间里,楚秀过得十分劳累。
那次“一不小心”握断了笔之后,楚秀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对读书人而言,失去了写字的能力也等于去了半条命。楚秀的问题不是忘记写字,而是在于不能写字,且还不止如此。
自地宫回来,楚秀的力气要比以往大了许多。
刚开始时间短倒还没有什么不便,可当楚秀开始正常生活之后,才叫有苦难言。
徒手拆门,二指碎衣,上可空手接白刃,下可穿墙打地洞。
楚秀再也忍受不了这变态的怪力,终于在一天晚上,他又徒手破开了萧忘的门,怎想真的在屋里找到失踪了好几天的北聿。
北聿正闭目休憩,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劲装,犹如一把未收鞘的利剑,冷峻而犀利。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眼睛也没睁,还随手隔空指了张椅子请楚秀坐下,尽显地主之谊。
碍于修养,楚秀还是很给面子的坐下了,然后隐忍道:
“我不想做你的鬼将了,请同我解除契约!”
北聿食指点了点案几,每点一下,便有一撮小小的黑焰似火花迸出,看得楚秀的心也不免随之鼓动。
“要解除契约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