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绪很是无语。这位兄弟,你这变脸速度,也是真够快的。您老人家生在南海真是可惜了,不如跟着青岭上宗回蜀中,把川剧的变脸绝活儿发扬光大一番。
听许照麟这么说,赵起方心下也是狐疑不决。
为何一说起回阳埙召魂,这位如意门主态度便忽然大变?莫非真如方才李凉萧和司明绪言下之意……许照麟有问题?陈尚云的死,难道真的同他有关?
可如果真是那样,他必然是不肯拿出回阳埙召魂的,这可如何是好?
赵起方也是个老江湖,他略一思忖,便决定还是设法把司明绪和李凉萧拉下来,大家继续一起趟浑水。这样,想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司明绪也会强迫许照麟祭出回阳埙。
不管如何,今日必须把凶手揪出来。
他打定了主意,便淡淡道:“李庄主,赵某还有一事,想请教您。”
“你说。”李凉萧点了点头。
“既然昨晚李庄主和司城主在一起,那李庄主可否能告知在下,具体是哪一个时间段?”
李凉萧想了想:“亥时初到寅时末。”
赵起方微一思索,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知晓了。”
他转头看向司明绪:“司城主,您方才也仔细查看了尸体。当时您曾经说过,陈师弟的死亡时间是寅时到卯时这两个时辰,这同我的看法是一样的。”
司明绪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便沉声道:“按尸斑来看,是这个时间不错。”
“那么,李庄主是寅时末离开了周记客栈,那卯时这整整一个时辰,李庄主并没有同您在一起。”赵起方淡淡道,“而那周记客栈距离此处,不过一盏茶功夫的脚程。”
司明绪沉默下来。其实他方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卯时,也就是五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李凉萧并没有办法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而肖衡虽然和自己同处一屋,但他年纪太轻又同自己关系密切,证词难以服众。隔壁的司明鄢是自己弟弟,更不用说。
曲霂霖虽然是碧霄城的人,但在江湖上口碑倒是不错,他也想过是否可以请这位曲神医代为作证。
可这位大神医有个毛病,他的睡眠极浅,习惯服用安神散助眠。那安神散药效极强,若是服用了此药,别说隔壁屋的动静,只怕在他屋子里跳踢踏舞,他也不一定醒。
昨晚熬了大半夜,曲霂霖累坏了,十有八九会服用此药,今日他都未曾起床去拍卖会。
不过这也怪不得,熬夜确实十分伤身,连肖衡这样主角光环附体的少年郎,今日不也起晚了?自己下楼用了早膳,之后回房换下被茶水弄湿的外袍,那个时候肖衡才起身。
司明绪心中微微一动。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日用早膳的时候,穿的并不是这件领子绣了仙鹤的白色外袍,而是另一件石青色素袍。他换上这件白色外袍只是偶然,若非被茶水弄湿了,他今日原本当着一身青袍。
当时他还曾暗自庆幸,其他衣衫都被丫鬟们拿去换洗了,还好自己留了一件白袍备用。
而许照麟、赵起方、韩勇三人,今日和自己在扶摇阁打了照面后,一行人就径直来了此处,之间并无人离开。
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中的某人是凶手,又偶然看见了自己领子内侧的仙鹤,也并没有机会安排那小倌指认自己。
那么,凶手便另有其人。
自己换上这件白袍是今早辰时初,到了案发现场则是午时,难道凶手在这个时间段内,看到了自己的装束,而后去同那小倌串了口供?
可是陈尚云是昨晚被害的,凶手若是外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返回客栈?何况今天上午,小倌已经被青岭上宗的人给关起来了。
若凶手昨夜杀人之时,便已威逼利诱那小倌指认自己,可那时凶手又怎会知道,自己今日会穿这身绣了仙鹤的白袍?毕竟,他换上这件外袍只是偶然。
司明绪脑海中有什么一晃而过,可一时又什么也抓不住。
但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巨大而危险的东西,隐藏在幽深的水面之下,而自己一无所知。
赵起方见他发愣,轻声道:“司城主?”
司明绪摇了摇头,摆脱了那令人不安的思绪:“赵峰主,你说的对。昨夜寅时末,凉萧已经离开了周记客栈。整个卯时,他并不能为我作证。”
“所以,还请许门主祭出回阳埙,找出真正的凶手。”司明绪忘向许照麟,“今日如若不找出真凶,在下心中也十分不安。”
究竟谁是凶手?凶手若不是变异冰灵根大能,又是如何以这种诡异的化酒为冰的手法杀人,又是如何给自己设了这么个几乎天衣无缝的圈套。
他暗下决心,倘若许照麟不愿意召魂,那么,即便不得已用上一些残忍手段,他也要从那小倌口中问出点东西。
李凉萧扬了扬眉,也望向许照麟。
许照麟呆了半晌,叹了一声:“也罢,许某就略尽绵薄之力。”他十分后悔,果然不该来趟这趟浑水,而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
他拿出乾坤袋,从里面摸出一枚骨埙。
那骨埙不过鸡蛋大小,表面被摩挲得非常光滑,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上面有若干个小孔。
“魂魄不能见日光,烦请赵峰主安排一下。”许照麟望向赵起方。
赵起方点了点头,便让几名青岭弟子将客房门窗都挂上了厚重的帘子,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屋子里只有八仙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发出幽暗的光芒,照得众人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
许照麟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湖州狼豪笔、一方青州紫金砚台和一张宁州雪花宣纸,一一仔细摆放在桌上。
“魂魄虽然不能言语,但可以通过纸笔阴阳交流。待会儿我召魂之时,万望大家不要吵闹,若是惊扰了陈峰主的魂魄,便前功尽弃了。”布置完了纸笔,他又沉声叮嘱道。
而后,许照麟拿起那灰白色的骨埙放在唇边,凝神片刻,便幽幽吹了起来。
那骨埙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反倒低沉婉转,时而呜呜咽咽,如同女子啼哭一般,又时断时续,让人心中阵阵难过。
忽然,砚台上那只湖州狼毫笔,微微动了一下。
在这初春的正午,众人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墙角有名胆小的圆脸弟子,忍不住低呼一声,随即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许照麟催动灵力,那骨埙的声音,更加如泣如诉,幽怨不堪。
在油灯暗淡昏黄的光芒下,那只笔慢慢立了起来。
一滴墨水顺着狼毫,“啪嗒”一声滴在了下面雪白的宣纸上,染出一朵巨大的墨渍。
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只笔终于缓缓落下,自左向右,轻轻划出一横,而后微微一顿。
正在此时,不知何处一阵阴风掠过,那油灯里的小小火苗,倏然熄灭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般的黑暗。
忽然,一只冰冷纤细的手,捏上了方才那个胆小圆脸弟子的咽喉。那弟子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手脚胡乱摆动:“有鬼,有鬼啊!杀人了!杀人了!”
他这么一惊一乍,旁边几名弟子登时也失了方寸,惊叫起来。一时间黑暗中有人拼命推搡,有人抱头蹲下,还有人想去开窗,简直一片混乱。
肖衡此刻正站在司明绪左边。他倒并不害怕,只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忽然忍不住想伸手碰碰身边的人,确定那人还在。
他的左手刚伸出去,指尖便触碰到了一点温暖,似是对方的右手手背。
少年心中微微一颤,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收回来,亦或是继续……至于继续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还在犹豫,那人忽然反手一把抓住了肖衡的左手,他的手心又湿又滑,全是汗水。
肖衡愣了愣,反应过来——这人怕鬼?
他心中有些好笑,安抚一般轻轻捏了捏那人的手。少年的食指和中指正好扣在那人右手虎口处,能摸到那细腻的肌肤上有几点淡淡的咬痕,是他当初留下的。
在这一片混乱的黑暗之中,他忽然感到一种带着细微酥痒的喜悦,仿佛有一只小小的蝴蝶,在少年的胸腔里扇动着翅膀。
这时,屋子忽然一亮,原来是赵起方终于点燃了火折子。
司明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松开了肖衡的手,略微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怕鬼怎么了,建国以后就没有鬼了,现代人怕鬼很正常!
赵起方厉声道:“慌什么慌,成何体统!”他厉声呵斥了几名弟子,那几名弟子抖抖索索在墙边站稳了,不敢再出声。
赵起方骂完了弟子,却听见身后一片寂静。他回过头,发现司明绪几人正围着八仙桌,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那张雪白宣纸上的字迹,蹙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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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那纸张是上好的宁州雪花宣纸,洁白细腻, 散发着宣纸特有的淡淡清香。
宁州府下辖的大槐树镇是著名的宣纸之乡, 惯用槐树枝叶为材料制造纸浆。槐树其性极阴, 且带了一个“鬼”字, 是以太清大陆的修士术师们,都习惯以宁州宣纸,作为与死者魂魄交流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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