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衡薄薄的嘴唇抖了抖,轻声道:“是我不好……我走了。”
他盯着司明绪, 极其缓慢地退到门边,就觉得再也迈不动步子了。这一走, 便又看不到那人了。
司明绪趴伏在榻上, 抬眼向他望去。
他看着那年轻人凄楚不堪的神色, 心中忽然一阵刀割般的疼痛,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阿衡……”
肖衡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心中酸楚得难以形容,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哑声道:“对不起, 我必须走了。你要好好地……好好地等着我。”
听他要走,司明绪莫名其妙一阵心慌。脑中刀绞般的剧痛让他难以思考, 稀里糊涂道:“我好难受,你别走,别丢下我……我好难受……”
肖衡难以自控地往前踏了一小步,又惊醒一般猛然向后退去。他的声音哽咽了:“我必须走了,我没办法……”
司明绪盯着他,眼神都有些涣散:“你别走……我喜欢你……”他话没说完,便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绞痛,嗓子涌上一口腥甜。
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硬生生把这一口温热的鲜血咽了回去。他不想让眼前的人看到,他觉得那人会难过。
肖衡看着他那般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几乎是逃一般扭头出了门。
身后那人似乎模模糊糊地又叫了一声“阿衡”,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却连头也不敢回。
见他走了,司明绪望着空空荡荡的书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
他在榻上趴了许久,头疼的感觉终于好了些,胸口也不再气血翻涌,可脑海里却始终浮现着那年轻人绝望凄楚的模样,这让他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一晚,司明鄢来到寒梅小苑的时候,他的兄长正斜靠在矮榻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明鄢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兄长的脸庞在暖色烛光下,显得格外沉静,又有几分淡淡的忧郁。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轻轻坐在榻边,伸手把人搂了过来,心中阵阵情潮翻涌。
司明鄢低下头,把脸埋在那浓密的漆黑长发之中,一边轻嗅着那浅淡的寒梅暗香,一边低声呢喃道:“哥哥,你好些了吗?明鄢想要你了……”
这一次,司明绪却并不像往日那般懵懵懂懂地任由他胡来,反而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他,同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明鄢,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些什么?你说了谎,我们并不是双修伴侣,对不对?”
仅仅是这样的质疑,他便觉得丹田之中又不舒服起来,脑中阵阵眩晕。这太奇怪了。
司明鄢愣了愣,眼角已瞥到了他脖子上的齿痕,不由得咬牙道:“那个混蛋,他来过了,他又来逼你了……对不对?”
司明绪摇了摇头:“他没逼我。是我自己觉得……我是喜欢他的。”他紧盯着弟弟那双漂亮的杏仁眼,“我的感觉不会错的。明鄢,你确实同我很亲密,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对不对?你是我的弟弟,但也仅此而已。”
司明鄢久久无言。他心尖上那一丁点儿柔软的地方又冷又疼,仿佛被冰凉尖锐的指甲狠狠掐着。
就连傀儡血契,也不能让哥哥忘了那个人?凭什么?自己有哪一点比不上他吗?凭什么?凭什么?
一阵难言的郁愤不平席卷了他冷静的大脑。他猛然一个发狠,将司明绪推倒在榻上:“哥哥,你身子没大好,明鄢一直舍不得动你,你知道我忍得有多难受吗?你却同他,同他……这是你自找的!”
他心中难受得很,发泄一般胡乱撕扯着对方的衣物,埋头印下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吻痕。
司明绪被他乱七八糟地亲吻着,晕晕沉沉中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无条件地迎合他,可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肖衡那双悲伤的眼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忍受着丹田之间撕心裂肺的痛楚,忽然扬起手,狠狠给了这弟弟一记响亮而沉重的耳光。
“啪!”
他这一记耳光用上了灵气,司明鄢毫无防备,整个人都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跌坐在地上。
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能动他一根手指头。司明鄢呆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被兄长这一耳光打懵了。
过了许久,他才不可置信一般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司明绪:“哥哥……你打我?”
司明绪看着他白玉一般的柔嫩脸颊上,渐渐浮现出五根清晰的红肿指印,胸口那种恶心欲呕的感觉又来了。
似乎被他这一巴掌激起了某种兽性,司明鄢漂亮的面孔渐渐扭曲了。他缓缓站了起来,轻声道:“你打我……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你为了他……你打我?”
他猛然扑上去,死死掐住了兄长的脖子,将他狠狠压倒在榻上,哑声道:“哥哥,我一直,我一直忍耐着……我舍不得伤到你……你却……”
他粗暴地撕下了兄长的外袍,一口咬上了对方雪白的肩头。
司明绪忍着剧痛拼命挣扎着,兄弟俩在榻上滚成一团,互相厮打着,咒骂着。他们甚至都忘了使用灵气法力,如同野兽一般乱七八糟地扭打在一起。
过了许久,司明鄢才勉强把兄长按住。他大口喘着气,一只手将司明绪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只手揪着兄长的长发,把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按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哥哥,你真傻。你这么痛苦地反抗血契,一点用也没有。”
“如果我是你……我会假意顺从,任凭对方予取予求,甚至柔情蜜意地缠着他,哄着他……然后趁对方意乱情迷的时候,一刀杀了他。”他贴着兄长的耳朵,声音极尽轻柔,“你本可以杀了我的。”
“杀了你?”司明绪喃喃道,“可是,你是我的弟弟啊。”
司明鄢颤了一下。他忽然难受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应该教你的。没把你教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司明绪的意识有些模糊,两行温热的眼泪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司明鄢几乎僵硬了。
他的兄长狼狈不堪地趴伏在自己身下,黑发披散肤色雪白满脸泪痕,那模样让他呼吸都急促了。这一刻,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他竟然下不去手了。
司明鄢沉默了许久,缓缓放开了紧抓在手中的漆黑长发,翻身下了榻。
他想替兄长把衣衫掩好,却发现外袍和内衫都已经被自己撕得七零八落,最后只得勉强拉了一床薄被给他盖上。
司明绪没说什么,一双漆黑的眼睛沉默地望着弟弟。司明鄢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他忽然跌坐在榻边,轻声抽泣起来。
“哥哥……是我错了……明鄢错了……”
司明绪有些恍惚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明鄢,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真是太惯着你了……”
他其实还是想不起什么,但自然而然地就这么说了。
司明鄢低声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犹豫了一下,又试探着问:“哥哥,明鄢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我……我就抱着你,其他什么也不做。”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司明绪摇了摇头,“明鄢,你回去吧。”
司明鄢难掩失望的神色,却也并不坚持,只得恋恋不舍地回了绿柳小筑。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看着面前宽阔冰冷的屋子,心中忽然一阵空虚,转身去了东厢房。
这一夜,他破天荒地没对贺西楼做什么,只在身后紧紧地抱着他,把脸深深埋在那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里,几不可闻地轻声嘟哝着:“明鄢知错了……别怪我,好不好……明鄢好喜欢你……”
贺西楼自然知道,这些温柔讨好的话都不是对自己说的,所以也只是木然地听着。过了许久,他忽然觉得自己后颈有些湿润,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司明鄢……在哭?
第二天,贺西楼醒来的时候,司明鄢还在睡。
他慢慢撑起身子,垂眸望向床上的人。那人熟睡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粉色,嘴唇微微张着。那副纤细漂亮又脆弱天真的模样,几乎像一支将眠未眠的秋海棠。
只是这张漂亮的面孔上,有五道鲜明的红色指痕,即便过了一夜,还是微微肿着。司明鄢既没有涂药,也没有用灵力消除这五道指痕,想都不用想,这碧霄城里,除了他那位兄长,还有谁敢这样教训他。
贺西楼盯着那五道鲜红的指痕,只觉得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楚。
他仔细端详了许久,仿佛要把这张面孔牢牢记在心里。而后,他狠狠咬了咬牙,轻轻掀起床褥的一角,从床板暗格中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
贺西楼紧握着那柄匕首,雪亮的刀尖距离那修长纤细的脖子只有一寸。明晃晃的刀光在晨曦中颤动着,那是他的手在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西楼缓缓垂下手,匕首跌落在床上。他忽然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不住地发着抖:“孩儿不孝,有辱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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