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这人的身法极好极妙,甚至还蕴含着一丝高阶剑意的气息。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极为罕见。
沈纯玉的目光有些火热。此番下山不就是为寻突破吗?好不容易棋逢对手,哪能轻易放过?
“喂!你就这么走了?!”沈纯玉不假思索地冲着这人的背影出声叫住了人。
“小阁下,”这人回过头来,语气有几分无奈,“实是情非得已,后面还有人追着要顾某的命。”
“你很强,”沈纯玉目光灼灼地盯着人,“我们来打一场。”
至于这人的仇敌,沈纯玉表示并不是什么问题,他的空间芥子里被他大哥塞了一堆法宝。
闻言,这人轻笑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小阁下强人所难了些。”
沈纯玉沉吟片刻,也觉得平白无故地就抓着人打一场,似乎有些无理。不过,他不想放弃。
眼睛定定地盯着人,沈纯玉道,“那么阁下要如何才肯跟我打一场?只要阁下提出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要跟顾某切磋,起码先让顾某看看小阁下是何人吧?”
沈纯玉瞪大了眼,“阁下怎么看出来的?”
他此次下山是为寻突破,并不想暴露身份,是以吃了幻容丹。
幻容丹比易容丹更高级,不易看破,也并不改变容貌,而是改变其他人对这容貌的印象。在本人看来脸还是不变的,就是为了不让本人看着隔应。
“并没有看出来,只是猜测。”
沈纯玉:“……”
看着端雅内敛、冷静自持的人,竟也会拿言语欺诈人?
关键是他竟然还傻乎乎地被人套出话来……
而且,这人有必要这么耿直地、一本正经地说出真相吗?看破不点破懂不懂?
“小阁下既然不愿以真容示人,那么顾某可以先走了吧?”
“慢着。”沈纯玉把人拦下,“不就是一张脸,有什么不可看的?”
他轻轻往脸上一抹,之前在外人看来清秀的脸立刻大变样。
面容温润精致,眉眼清隽如画。十七岁的脸还带着些许青涩,却已是能看出日后的风华绝代来。
“怎么样?现在可以履行诺言了吧?”沈纯玉目光幽幽地看着这人。
却见这人瞳孔骤缩,神情恍惚,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一句:“是你!”
第14章 珠玉在侧
“你认识我?”沈纯玉疑惑了,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容华山没有其他人,天衍宗也没有这人。
沈纯玉几乎没怎么去过除容华山和天衍宗之外的地方。为了保护他,他的容貌和名字在天衍宗也是禁止外传的。
是以外界虽知晓天衍宗有位少宗主,乃是容成妖皇与九华尊主的幼子,却不知其人之容,其人之名。
是何处曾相见?是何时曾结缘?
是东临无尘海时,还是西踏万佛城日?是极北之境的鬼域,还是极南之地的妖都?
然而这人却是回答得含糊不清,“只是远远见过一面。”
沈纯玉不满,这分明是很熟悉的眼神和神情。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谁?”
顾河清抿了抿唇角,没有隐瞒,“我姓顾,顾河清。”
“原来是顾少宗主,”沈纯玉有些心情复杂,“久仰。”
两年前,戮法宗的宗主带回来一个天姿卓绝的义子顾河清,并当众宣布这是少宗主,下一任戮法宗宗主。
一个十五六岁乳臭未干的少年,戮法宗众人虽畏惧宗主的威势,嘴上服了,内心却极不甘心。
不想顾河清不仅天资出众,悟性惊人,修炼神速,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缜密诡谲,手段也高明了得。不到半年,宗内上下多半被他收服得妥妥贴贴,少宗主位置做得稳稳当当。
外人对他有这么一句评价:
外似空谷幽兰,雍容端雅;内蕴黑心冷血,阴狠薄凉。
沈纯玉是从他大哥口中知道顾河清这个人的。他大哥开玩笑地对他说:“这位戮法宗的少宗主你可得注意了,指不定以后一不小心你就栽了。”
后来沈纯玉回想起这句话,心想,可不就是栽了个彻底吗?
当然,这时的沈纯玉没法预料到以后的事。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大概就是跃跃欲试、不可思议?
因第一次棋逢敌手而跃跃欲试,因见到不一样的戮法宗少宗主而不可思议。
至于戮法宗亦正亦邪,名声不太好,沈纯玉并不在意。
被人识破身份也是意料之中,顾河清沉默了一会,“不知阁下是?”
嗯?沈纯玉心内诧异,还以为这顾少宗主是认识他的,却竟然都不知道他是谁?
那为何却是熟悉的神情?远远见过一面就如此熟悉?这见过一面的说辞也太假了吧?
沈纯玉微微抬起下巴,“你先告诉我是在哪里见过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顾河清默不作声。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沈纯玉恼了,“那你陪我打一场总可以吧?”
“可以,我陪你切磋。”顾河清点头。
见人答应了,沈纯玉提议道,“我们到山顶去,那里开阔。”
顾河清自然没意见。
两人施展身法一路飞速地上了山顶。
雪幽山顶,白雪皑皑。一侧是宽敞开阔的平地,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雪幽山顶,山风凛冽,山月低悬,细雪飘飘。
目之所及是苍凉、晶莹、广阔的世界,耳之所听是细雪落地之音、山风猎猎之声,心之所感是天地之悠悠、人生之渺渺。
两人面对面相视而立。
半晌,沈纯玉动了。他伸出一只手,一把泛着寒光、莹白如玉的长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上。
“这是‘白痕’。”
顾河清也解开白狐裘,召出了自己的剑,一把玄色重剑,花纹古雅,锋芒不显,却莫名地给人危险的感觉。
“这是‘玄影’。”
两人同时出言,“就以半刻钟为限如何?”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好。”
两人同时出剑。白剑快速而飘忽,玄剑利落而沉稳。
招数之快,身法之妙,只能看到场中一片模模糊糊、转瞬即逝的白影黑影交缠、分开,又交缠、分开……
短短几个呼吸间,两人已交手了上百回合。
“好剑法!”沈纯玉刺出一剑,不禁称赞。第一次打得如此酣畅淋漓,他很是满意。
“你也是。”顾河清以剑相挡,也是由衷赞叹。
“不过,这可还没够。顾少宗主应该未出全力吧?”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眼,“那么,十分剑意?”
修真界剑术分三重境界,一重剑气,二重剑意,三重剑域。每一重又分十个小阶,十分即圆满。突破了圆满就是下一重境界。
此次下山,沈纯玉便是为了突破到剑域境界而来。
两人使出了十分剑意,短短数息又交手了无数回合。
半刻钟一到,两人同时停止了攻击。
一番全力切磋下来,沈纯玉已是筋疲力尽了。他顾不得形象地躺在了雪地上,脑子里还是之前的交手场景,“真痛快啊。”
见状,顾河清把他的白狐裘在沈纯玉旁边的地面上铺开,轻声软语道,“雪地上躺着不舒服,你躺这上面吧。”
许是这语气太过缱绻温柔,这关切的举动太过体贴细致,沈纯玉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只手,“我起不来了,你拉我一把?”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滚到旁边的白狐裘上,沈纯玉觉得这也太毁形象了。
“好的。”顾河清怔了一下,俯下身伸出手来握住了沈纯玉的手,稳稳地把人拉了起来。
沈纯玉在白狐裘上躺下。闭目冥想了几秒,他蓦地睁开了眼。
往白狐裘的边缘挪了挪,让出一半位置来,伸手拍了拍,看向顾河清,“你不累吗?也来躺一下?”
顾河清摇了摇头,“我站着休息就好。”
眨了眨眼,沈纯玉认真地道,“可是,这是你的白狐裘,我一个人躺着心里过意不去。”
“就是一件小小的狐裘,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纯玉又眨了眨眼,“可我就是过意不去啊。”
他又拍了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你再不过来,我就要过去拉你了?”
顾河清:“……”
他摆了摆手,“你别动,我自己过去。”说着他走过去,在白狐裘上规规矩矩地躺下,并尽量往边缘靠,给沈纯玉留出位置。
沈纯玉侧过身子,伸手把他拉过来些,打趣他,“顾少宗主,我莫非是什么怪物不成?让你宁愿往雪地上挪,也不肯靠近我?”
顾河清猝不及防之下被拉近了些,整个身子底下全都贴着温暖的白狐裘。
他在心底极轻地叹了口气,这人还是这么心软呀。
对于沈纯玉的打趣,他认真地回了一句,“我这大概是珠玉在侧,自惭形愧?”
“你也太过妄自菲薄了些。”沈纯玉反驳他,“你若自惭形愧,我也要自惭形愧了。”
顾河清笃定道:“你是真的珠玉。”
沈纯玉:“……”
他就纳闷了,到底是何时何地,说了何话,做了何事,竟在这位少宗主眼里留下如此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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