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见萧冥进来,一直到躺下呼呼大睡,都一言不发,安静得好像连呼吸也没有。
他在昏暗不明中静静地看着睡着的那人,眼神好像在看那天边的月亮。
半晌,他起身走到了躺着那人的跟前,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他的脸,又轻声地坐到了他身旁,那双通透的眼睛仍是片刻不离地紧盯着他的脸。
睡着那人似是感到了些许不适,在那长椅上翻了个身,挪了挪脑袋,恰好压在了旁边坐着的人的衣袖上,还不自觉地像小动物似的嗅了嗅,满意地又闭上了眼睛。
坐着那人依旧是一动不动,月光静静地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堆在他的眼角上,如果不是他伸出的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似乎没有人能读懂他的心绪。
不远处传来恍黎的金不浣的声音,“冥水大人!冥水大人!走啦!”
亭中无人回应,金不浣几步踏上台阶,才发现萧冥在那长椅上睡得正香,头下枕着一片散落的桂花。
次日,萧冥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原本以为能就此清闲下来的各家仆,一大早又忙上了。
萧冥跟随张副将逐一查看了各人的情形,那怪异的病症停歇了一晚,又分毫不减地发作了起来。
萧冥皱眉道“此种症状应是为人邪术所致,听昨夜李将军所言,施术者想必就是那位唤来白鬃犬的少年。此类邪术大都会有一定的期限,假以时日,也能够自行解除。但这期限又全凭当时施术者所定,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张副将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可有他法可解?”
萧冥似是思虑再三,道“施术者自然可解,杀掉施术者亦可解。”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萧冥颔首。
那张副将的脸上显出迟疑的神色,那神色忽而转为愤怒,又转为无可奈何。
那飞霜城极是凶险,过去就曾有千万兵马折损于那,虽那二十余人都得以活着归来,但也是生不如死的状况。此刻纵使带足兵马前往,也未必能全身而退,难道真要等到那猴年马月,等这病症自然消除吗?谁又知道那施术者所定期限是多久呢?若是一个月,三个月,半年尚且有安歇之日,若是十年、二十年呢?在那之前,众将士又撑得到那天吗?
萧冥看着他神情,道“此事尚有余地,昨夜听李将军所言,那施术的少年也未必歹毒至极,张副将若是真想解决此事,便可与萧某几人一同进入那飞霜城,寻得那少年,将事情解决个明白。”
张副将犹豫道:“神医能做到如此地步,张某感激万分,可那飞霜当真是凶险无比,张某自身尚不能无法保全,即使身死,本也不足为惜,可要是连累神医,岂不是害了等待神医救治千千万万的人。”
萧冥眼神坚定,“千千万万人的命是命,那二十多位将士的命便不是么?便是以多搏少,若是心甘情愿,又有何不可?况且这一去,怎就必定失败呢,张副将必得信我一次。”
张副将一怔,看着眼前这位似乎比自己年轻了快十岁的神医,莫名地生出了某种安心感。
半晌,他才艰难地欠身,向萧冥行了个大礼,迟迟没有抬起头“无论如何.......张某先谢过神医.......若有任何能相帮之处,张某万死不辞。”
如此,进入飞霜的事已大致定下。萧冥与张副将商量,并不需太多人前往,他们几人另加两个侍从便可。
到了夜晚,七皇子府的老管家在府内大设宴席,说是七皇子的意思,要为几人送行。
张副将问道“殿下现在何处?”
老管家道“城南似乎出了事,殿下赶了过去,临走嘱咐老奴将几位伺候好,也不知能否来得及为几位送行。”
“殿下事务繁忙,能安置众将士已是大恩,无须再劳心挂念......”正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有些古怪请老管家借一步说话。
几人倒是没有见外,在席上自顾自地吃喝着。
但总感觉....这气氛实在是有些古怪.....
萧冥则被周围人所传达出的奇怪氛围弄得有点无所适从。
他仰头喝了一杯酒,便看到旁边的侍女直直盯着他,一脸惋惜,再看看其他人,似乎所有人都以这种神情盯着他们几人。
?
萧冥奇怪地问旁边的人“浣水大人,今日是怎么了,这些侍女小厮好像都有点怪。”
金不浣扫视了一下周围伺候他们的人,皱眉道“有么?我只觉得今日的菜特别丰盛美味。”
恍黎不紧不慢地喝着一碗汤,低声道“大人这都不明白?他们都觉得我们此行必是送死呢。”
其余二人均是一愣。
半晌,金不浣才缓缓从抬起头,嘴里塞着东西,脸颊鼓起,颇似某种小动物,他一口咽下嘴里的东西,道:“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吃死囚行刑前最后一餐........”
萧冥:“浣水大人,恕我冒犯,我感觉你每一餐都吃得很像最后一餐........”
“啊?有么......”
“没有么....”
恍黎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凑近那二人,低声道“我听闻将士若是第二日有殊死搏斗之战,战前一天必有美食美人伺候,唯恐第二日便是死期,定要将人世之欢享尽,方能不抱憾而走。那些美人都是军队驻地之处的民女,若是有仰慕之人,便在那人上战场的前一天进入那人的帐篷中。现在美食已下肚,不知等会儿......”
金不浣一口酒“噗”地喷了出来,惊疑地看向恍黎,旁边的几位侍女赶紧都围了过来,又是清理器具,又是拍肩捶背的。
萧冥头疼地扶额,道“等回了善养,我定要把你那些歪门邪道的书寻出来扔掉。”
等吃饱喝足,夜已经深了,各人都回了自己房间歇下。
萧冥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间内茶桌旁的人影,顿时心中一紧,一个念头顿时浮现在脑海。
难道真还有美人?
听得声响,那人转过身子,朝萧冥笑了笑,那笑容里倒显出几分动人心魄的清丽。
那人和萧冥看来年纪相仿,身量纤纤,着一身鹅黄,肤如凝脂,双颊微粉,眉宇间似是有男子的英气,又着女子之细腻妍丽。
萧冥一时有点恍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人站起身来,稍欠身施了个礼,倒是没有半点不适,道“阁下想必便是萤国的萧神医了。”
声音清亮温润,但确是男音。
萧冥一怔,颔首回应称“是”,心内惊疑不定。
若真如恍黎所说,他赶走美人便是,可如今面前的是位男子,他若是会错意,岂不是闹得尴尬。
那人见萧冥也不过来,便走到了他面前,“小人名曰方秋叶,大人唤我秋叶便可。”
“噢....”萧冥有点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找出自己平日的镇定自若“公子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那人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便主动上前拉了萧冥的手臂,“神医明日便要起程前往那险地,此刻便不再多言语,我先服侍大人更衣,如何?”
萧冥好似被火舌舐了一般,连忙抽手,惊道“公子到底想怎样?”
那人见萧冥虽逃开了两人的接触,但还是往房内走,以为只是他的欲拒还迎之举,好笑地又跟了上来,径直上前拉住了他的腰带。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言语轻佻,像是习惯了这种情形,“我想怎样......不如神医先说说想怎样吧。”说着,便一把扯松了手里的腰带。
???
萧冥活了一千年,尚未受过如此对待,脖子以上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平日里的镇定淡然全然不见,揪着快到被扯掉的腰带,像是被逼往绝境的人护住自己最后的武器,跟对方对峙着。
那男子虽看起来身量纤纤,力气却不小,萧冥被闹得不行,想着结束这场闹剧,便手上一用力,扯回了自己的腰带。
谁知,那人却一点也没松手,连着被扯回的腰带一块,撞到了萧冥怀里,顺势“吧唧——”一口亲到了他脸上,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湿痕。
萧冥一怔,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那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臂圈上了萧冥的脖子,凑近他的耳朵,声音染上了甜腻。
“神医还想怎么样?我们......慢慢来”那最后的尾音无端拖得很长,使人耳根发麻。
这下,萧冥连腰带都不想要了,径直把人从身上推开,逃出了房间。
刚拉开门逃也似的走了两步,便撞到了一人身上。
萧冥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那人身上传来的某种像是瓜果又像是花瓣的清甜味道,甜,又带着点清冽。
那味道莫名地让他平静了下来。
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了萧冥一把,没让他跌到自己身上。
萧冥道了句抱歉,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
那人着了一身白,面上似是波澜不惊,像一幅静止的画,寥寥几笔,似是信手拈来,却是费尽心思又极力克制,极富□□。那对黑色的瞳孔透着淡淡的疏离,却又不显得冷酷,嘴唇微微抿着,似是有些不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冥隐约觉得那张脸庞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很快便意识到,那是这人身上发出的帝王之气。
凡生为帝王之命的人,都会散发出这种隐隐的光芒,不仅如此,若是在天上,云雾中看那人所在之处,那一整片都是散发着光芒的。只是这光芒,并不是常人所能看见的。
他突然记起,上一次看见比这更耀眼的光芒时,已经是一千多年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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