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芃道：“油画颜料需要晾很久，才能完全干透。”
姜巽离了然地点点头，跟着蒋芃上楼，轻车熟路地就要往卧室方向拐，却被蒋芃叫住。
“这边。”他拎着棉布画框，向另一侧的走廊转去。
那间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玻璃顶房间里，此时已经摆上了高高低低的石膏板箱，上面搭盖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布料，以黑色为底，上面铺了深灰色带暗纹的厚实绸缎。在这层带着无数褶皱的布料上，随意丢弃着一副被拆散的人骨模型。
一颗骷髅瞪着空洞的眼眶，被单独放在旁边的高台上，正面向姜巽离。
姜巽离：……
等等，蒋芃这个冰山外加神经病的画家，把客房布置成这个鬼样子，是几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有亲友建议我改个文名，叫“你捉鬼的姿势很撩人”
大半夜一激动就给改了
之后去撸封面，怎么弄都感觉没有以前的好看
早上起来强迫症发作，又把文名和封面给改回来了……
如果有被懵到的小天使，请原谅我的意识混乱_(:з」∠)_
第16章 猜鬼车（二）
十五分钟后。
姜巽离手里抓着那颗树脂翻模的骷髅头，光着身体跪在一堆惨白惨白的骨架模型里，满脸控诉地看着抱臂站在一旁的蒋芃。
“你说什么？让我摆出捉鬼时候的神情？鬼知道我捉鬼的时候是什么神情啊？！”
姜巽离抓狂，把那颗骷髅头戳到蒋芃眼前，崩溃道：“而且大哥你是不是对鬼怪有什么误会？你这是骨架！骨架而已！鬼怪不长这个样子！”
蒋芃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姜巽离败退，放下手里的骷髅头，道：“行，下次再撞见鬼了，我想办法让你看一看鬼怪都长什么样儿。”
蒋芃不置可否，又盯着自己布的景看了半晌，最终轻叹了一口气：“算了。”
这场景不管摆得多么艺术感，恐怕也找不出他当时在燕大美术馆地下一层的走廊里，切身感受到的那种毛骨悚然。与其这样不伦不类的，倒不如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俯身将垫布上面的骨骼一件一件捡起来，丢进旁边的静物箱。
姜巽离扯过一块布盖到腰间，手里把玩着那颗骷髅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蒋芃收拾静物。等到垫布上的骨架被收完了，姜巽离把手里的骷髅头递过去。
蒋芃接过骷髅头，完全没注意到姜巽离的眼神正盯在他的手指上。
“说起来，最近天气不错，气温不算高，又一直晴天。”
姜巽离支着胳膊，看向蒋芃，说：“不如我们去燕市周边的山里玩玩吧？之前我听说了一个地方，那边有野长城，还有一条玉泉河，据说景色很不错，人也不多。”
杨姐怎么说的来着？
——“要是真的想追谁，别矜持，约他出去玩啊！”
蒋芃将一整套骨骼模型收好，听到姜巽离的提议，正想拒绝，却忽然想起外公说过的话。
——“我建议你出去走走看看，旅旅游，谈一场恋爱，也许你会遇见你的缪斯。”
于是，到嘴边的拒绝转了个圈，变成了：“可以。”
姜巽离立刻起身去穿衣服，一边道：“那得赶紧准备，周末去市郊的车多，再晚点又堵车了！”
燕市郊区旅行并不需要带太多东西，两人又不打算在外过夜，便只各自带了随身背包，很快就做好一切准备，出发了。姜巽离打开导航软件，找到曾经听杨姐说起的那处景点，将手机放到档把前面的置物槽里。
景点在燕市北郊的山里，蒋芃住的澜山别墅位于燕市东北郊区，听起来不算远，但燕市占地面积极广，这一趟开过去也有好几十公里。不过好在他们从外围路线走，不经过市区，并没有遇到姜巽离想象中的大堵车，一路都挺顺。
周末出来玩的人很多，但山林里的面积也大，两人停车步行了一段路之后，就几乎见不到那些同来这里游玩的人了。
这片区域的确有几处野长城遗留下来的破败的烽火台，都建在高高的山脊上，砖石坍塌，经历了风吹雨淋后，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姜巽离扒着几处石缝试图攀上去，却最终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他没有带保护绳，还是不要玩这么悬的比较好。
蒋芃看着姜巽离从乱石堆上灵活跳下来的身影，翻开随身携带的小速写本开始画画。
姜巽离凑过去看了两眼，无语道：“是叫你出来玩的，还画画……你工作就是画画，天天画画，不会无聊的吗？”
“喜欢画，就不会无聊。”蒋芃把姜巽离刚才的几个动态捕捉下来，合上了速写本。
姜巽离一揽蒋芃的肩膀，把他拽走，道：“我们去山谷里看看吧，那儿有条玉泉河，这附近好像还有瀑布呢！”
两人沿着土石小道一路下到山谷中，果真见到一条浅浅的河流，河岸两边是灰白色的卵石河滩。
河里的水意外地十分清澈，姜巽离踢掉鞋子塞进背包，赤脚在河水浅处淌着走。
“很凉快哎！你不下来踩踩水吗？”姜巽离说着抬起脚，朝岸上的蒋芃踢了几颗水珠。
蒋芃扭头看着姜巽离，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极为柔和。夏日的烈阳照在他的脸上，在眉骨下方形成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深邃的双眼。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沿着河流往上游走，不多时，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水流溅落声。
“真的有瀑布！”姜巽离兴奋道，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沿着河道的方向转过一道弯，一处小小的池塘出现在两人面前，池塘上方是一道并不算高的瀑布，宽度却足有七八米，间或被石块隔断，看起来竟颇有意趣。
池塘的水不深，而且很清澈。姜巽离欢呼了一声，伸手脱掉上衣，和背包一起丢在岸边，卷起裤腿就往瀑布下面走。
他从小在齐省长大，居住的城市距离海边不远，偶尔周末大家无事的时候，大伯二伯就会带着他们几个小辈去海边玩。
但即使这样，姜巽离至今依旧没有玩够水。
这个小池塘和小瀑布的感觉与大海完全不同，脚下踩到的不是细沙，而是成片的鹅卵石，岸边也不是空旷无物的沙滩，而是密布的灌木和绿荫。
绿荫下，还有一个大帅哥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正抱着小本子画画。
姜巽离见蒋芃又把速写本拿出来了，颇为无语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往瀑布下面走去。
池塘中心的鹅卵石渐渐变少，脚下的池塘地面变成了夹杂着细碎砂砾的泥土，水位也渐渐升高，没过了姜巽离的裤腰。远远看去，他就好像全身赤丨裸地站在水中似的。
蒋芃画着速写的笔尖停顿了片刻。
他盯着远处已经站到瀑布下面的大男孩，看着那道暴露在炽烈阳光下的躯体被水珠冲刷，忽地明白了外公为什么会让自己多出来走走。
人类的躯体是大自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这没错。但同样的，大自然的其它艺术品也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当人体与自然结合，尤其是眼前这样一具完美的、饱含了男性力量感与年轻生命力的躯体，在大自然中肆意张扬的时候——简直是一幅天成的绝世美景！
蒋芃看着这幅画面，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如鼓点般强烈的心跳。
姜巽离在瀑布下倏然回头，带着一脸绚烂的笑容，挥手高喊：“大画家——这里很凉快啊！你要不要下来玩会儿水——！”
蒋芃飞快地低下头，将速写本翻到新的一页，试图把刚才的那幅画面快速记录下来。
姜巽离见人又埋头画画去了，也实在是很无奈。叉着腰站在那儿看了蒋芃一会儿，他忽然玩心骤起，想搞点事儿。
那边蒋芃正飞快地勾勒出这片小池塘和瀑布的场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水里。
他蓦然抬头，只见姜巽离跌倒在池塘中央，仅剩了半个脑袋在水面上，还在不断挣扎。
蒋芃没来得及多想，身体就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他丢下手里的速写本，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大步踩进了池水中。
直到水面没过了他的膝盖，前进的速度被迫慢下来，蒋芃的思维才渐渐回转。
他有些担忧地想：也许水里有坑洞，姜巽离不小心踩进去了——这很危险，万一腿脚卡在里面，就算水性再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于是蒋芃冲姜巽离高声喊道：“冷静！别慌！我这就到！”
水面没过大腿之后，蒋芃的行进速度更慢了些，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地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姜巽离的位置。
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过一臂，刚才还在挣扎的姜巽离忽然从水里站了起来。
蒋芃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下一秒，他就被扑面而来的一大捧水花浇了个满头满脸。
“哈哈哈——”姜巽离笑得极为放肆，“你上当啦哈哈哈哈！小爷怎么可能——”
他的话被一大片水花堵了回去。
蒋芃泼完第一下，紧接着又一甩手，手掌成刀，在水面斜着击打出一大蓬水花，尽数泼向站在他面前的、令他几欲咬牙切齿的姜巽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