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涂攸有些消沉。
他又想起发糕躲在沙发底下哭的样子,那么小那么可怜。
“五千。”
就在涂攸闷闷不乐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什么五千?
涂攸莫名其妙地抬头。
涂攸的个头不矮,不过臧十一要比他更高一些。这个角度他正好对上那双盛满星子的眼睛。
星光闪烁间,臧十一冲他伸出一只手:“给我五千,我帮你搞定这件事。”
五分钟后。
“臧先生......”涂攸把勺子伸到臧十一面前,“这个借你?”
五千块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儿,所以他很爽快地一口就答应了。
毕竟人家是混道上的,更专业更安全,这个价格算他捡了大便宜。
臧十一没搭理他,也没接过那柄勺子,而是直接隔空点了点董老四的额头。
方才涂攸打董老四那一下可不轻,照着昏迷五小时起步的力道下的手。但臧十一这么一点,原本歪在一边昏昏沉沉的董老四突然睁开了眼。
但他的眼神却分外迷离,俨然一副沉浸在幻想中的模样。
臧十一上下打量了一下董老四,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的一瞬,董老四浑身一凛!
“汪!汪!”他惊恐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臃肿的身躯拼命蜷缩在一处,看起来又滑稽又恶心,“汪汪汪!”
“这是......”涂攸深吸了一口气。
妖怪们大多都会点法术,除了那些点个火变条河的小伎俩之外,基本上所有的妖怪都会有保命的看家本领。
人类的志异怪谈上常记载狐族擅魅惑之术,能幻化成好女吸人精气。这些故事其实大多都是穷书生的幻想,狐族确实擅长迷惑人心,但不是靠幻化出的美色。
修为高的狐族能通过魇术控制人的思维,制造令人恐惧的梦境。魇术若达化境,被囚在幻象中的人甚至会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
眼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臧十一控制了董老四的头脑,让这个凌虐动物的人在臆想中变成了一只正在被凌虐的狗。
“汪!”此时此刻,董老四爬伏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右腿松松地耷拉着,像是被打断了。
他一边抬头发出哀求的呜咽声,一边试图挣扎着逃离并不存在的施暴者身边。但无论他怎么逃,施暴者总是能狠狠打中他。
明明没有在现实中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他的身上依然出现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大脑默认遭到了攻击,自动做出了反应。
两个小时后,董老四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浸湿,四肢不时抽搐几下。
“大概到晚上会恢复过来。”臧十一整了整领口,“之后的一年之内,每天他都会进入自己的臆想中。”
体会那种毫无还手之力、不能反抗、只能被一次次伤害的恐惧和绝望。
“臧先生你真厉害!”这句称赞涂攸是真心实意的,这年头有这么高修为的妖怪已经不多见了。大多数狐狸精除了张好脸外根本什么都不剩。
这样一来,董老四基本上就没什么胆量再起坏心思了。
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坏事没降临到自己头上时总抱有侥幸,只有真正体会到那种切实的恐惧才能长记性。
不过没想到臧十一这么能打,涂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和这个危险的家伙保持距离。
保不齐哪天还钱的时间慢一点就被魇了。
从董老四家里出来,涂攸马上就带着臧十一去了银行,取完钱后装在信封里一个子儿不少地交给了对方。
拿到钱之后臧十一没说什么,冲涂攸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消失在了人流里。
“跑得可真快......”涂攸嘟囔了一句,“现在真是什么工作都不好做......”
混黑道的也要出去赚外快,使用一次魇术才收费五千,妖怪劳动力贬值的速度简直超乎想象。
还是安安稳稳收租子好。
这么一想,涂攸才想起来他这边还有一堆破事儿等着。
好不容易借着胡琛的热度咸鱼翻身,没蹦跶两下直接被烤糊了。
一想到热搜涂攸就心烦,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手,还是十分没骨气地点了进去。
“怎么回事?”盯着热门,涂攸一愣。
被顶在第一条的依然是那个男生的账号,但发布的内容已经截然不同。
那是一条长微博,里面详细解释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还给涂攸道了歉。不过隐去了涂攸带着男生私闯民宅的部分,只留下了救助被虐动物的情节。
宠物医院的官方微博账号也转发了这条微博,证明了男生所言非虚,同时还配上了几张图。
前几张图都是从董老四家救出的小动物图片,受伤的小动物们畏畏缩缩地挤在一起,好奇又害怕地盯着镜头。
而最后一张和前面的不一样,照片上的青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偷拍,正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猫缠着绷带的脑袋。
“昨天我值班的时候遇见他了!”这是长微博下的热评,大概是医院的护士,“他带一只流浪猫过来做手术!我一看就知道他是那个饲养员!”
“就说小哥哥不应该是坏人!果然没错!”
“是啊是啊!给小哥哥比心!”
不过几个小时,微博的画风又变了一波。
“人言可畏。”涂攸感叹了一句。
他确实有点搞不懂人类的世界,那些光凭脸就叱咤风云的妖怪看来不光是脸好,智商应该也是一等一的高。这样才能占据变化无常的人类的心。
折腾了大半天,也到了回家的时候。
涂攸在超市里给大王买了零食,又给自己买了两大包棒棒糖,然后在给发糕的礼物上犯了难。
初来乍到新环境,之前又受了伤,发糕需要一些能抚慰的东西。
但涂攸并不知道该给发糕买什么。
皱着眉转了一圈儿,他挑了一个蓬松柔软的垫子。
一进门,大王的注意力全被零食吸引走,当即尖叫着从沙发上窜下来,用牙齿把那包近十斤的零食全拖走了。
涂攸把剩下的东西放好,然后抱着垫子来到发糕的篮子旁。
出门前他留了小半碗兑了水的藤精汁液给发糕,现在还剩个碗底,看来小家伙是喝了。
发糕正一动不动地趴在篮子角落,听见他过来,小脑袋扬了扬。
“我今天出去揍坏人了。”涂攸伸手摸了摸它的小爪子,“坏人家里有很多跟你一样受了伤的小动物,现在它们都在医院,等病好了就有人领养。不会有人再欺负它们。”
发糕的小爪子动了动。
涂攸托住它的肉垫,温声道:“回来的时候本来想给你带吃的,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后来想了想,就给你带了一个垫子。”
他握住发糕的爪子,轻轻地按在垫子上:“这个垫子挺软的,趴上去不硌着你,你就不会疼了。”
一连摸了垫子好几下,发糕突然拼命摆动爪子,一个劲儿地朝涂攸的方向伸。
“你会好起来的。”涂攸抱起发糕,由着小家伙往他身上拱,“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发糕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也不吭声。伸着小腿儿用肉垫把涂攸摸索了个遍,最后终于摸到了涂攸的脸。
不像前几次硬是把涂攸弄出血的力气,这次发糕的动作很温柔。软乎乎的肉垫按着他的双颊,像是在确定什么。
过了一会儿,涂攸突然感觉脸颊一痒。
发糕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他。
第13章
从那天过后,涂攸发现发糕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早晨醒来时小家伙通常会乖乖地蜷在枕头旁边,等他醒了才慢慢悠悠摸索着爬下床。平时也不一个劲儿地缩在篮子里,而是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新家。
顾忌到发糕的眼睛,涂攸把家具的边边角角都包了柔软的保护贴,以防它在摸索的时候弄伤自己。
今天一起床,等涂攸洗漱好的时候,发糕已经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来涂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亲儿子。”大王一边看着他们上药,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你住了没一周,我的家具都翻新过一遍了,这不叫对你好?”涂攸毫不客气地冲大王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少吃点?”
有了吃穿地板的经历,涂攸不敢真饿着大王。每每也就由它去了。
“我还小要长身体嘛......”大王把最后一块苹果塞进嘴里,舔了舔湿漉漉的爪子。
涂攸拍了拍发糕的脑袋:“你也和哥哥学一学,不要总吃那么少。”
发糕的嘴里发出两声不明意义的咕噜,接着往他的腿上一蜷。
涂攸叹了口气。
这两天发糕恢复得不错,在藤精汁液的帮助下伤口基本上都痊愈了。除了丧失视力外剩下的伤情已经稳定。但让他头疼的是发糕不爱吃东西,养了小半周身上还是没什么肉。
涂攸把能找到的食物都在发糕面前摆了个遍,可除了每天喝点水偶尔跟着大王吃两块苹果外,剩下的东西发糕一概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