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司年就开始神游天外。思绪像脱缰的野马,长出翅膀一路飞驰到九天外,在那云里雾里兴风作浪,却仍被困在黑色的天幕下,只能望着远方那条光芒璀璨的银河奔跑。
今夜依旧一颗星星也没有。
来自人间的声音却穿破云层,迷幻伤感的音乐搅动了银河里的水,让司年的心神微颤,一下子就从高天跌回到尘世的烟火里。
“You could be my unintended,Choice to live my life extended.You could be the one I'll always love……”
就是在那瞬间,司年看到马路对面的银色跑车旁站了个人。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背靠在车门上,正好用模糊侧脸对着司年。晚风吹着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白衬衣的领口微敞,一点星火燃烧在他的指间,随着他抽烟的动作,呼出烟雾缭绕。
唱歌的人在他旁边一家酒吧的门口,一个麦架一个手机支架,正在直播。来来往往的人从他面前经过,为他驻足或不屑一顾,他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一切狂欢中保持自我的孤独。
司年听不懂洋文,但却意外的很喜欢这独特的唱腔和旋律。
昏黄灯光,黯淡月色,好像都被那歌声卷着,被烟雾笼罩着,沉浸在一片迷醉的仿佛不曾有片刻清醒的幻梦里。
“I'll be there as soon as I can.But I'm busy mending broken pieces of the life I had before……”
音乐还在继续,车旁的男人似乎也被音乐吸引,抬起头看向歌手。但他总是一幅漫不经心的表情,看了两眼又收回了视线,单手掐灭烟头,冷漠又性感。
司年抱着纯粹欣赏的态度多看了一眼,但又很快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而就在此时,一股妖气从酒吧门口传出。
这可真是一股浓郁的妖气,又骚又膻,还混杂着人类化妆品的味道。司年一下子蹙起了眉,循着妖气来源看过去,只见一个妆容精致的红衣女人走出酒吧,张望了一会儿,便迈着婀娜的步子直奔车旁的男人。
“章先生,您到了啊,怎么不进去呢?宁宁在里面等着呢。”她眉眼含笑,妩媚多姿,但那声音太过腻人,还隐约带了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虽不明显,但诱惑人类的男子也足够了。
真是好低劣的一个把戏。
这算什么?都市男女的情爱游戏吗?
司年可不爱多管闲事,但他很讨厌这个味道,因为它破坏了今晚的月色和他难得的好心情。不过……那个男人的反应倒很有趣。
他竟然一点被引诱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团空气。
“章先生。”女人有些尴尬,红着脸,却更显美丽。
“你还有十秒钟离开这里。”段章终于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满是冷漠,“否则,章宁就没有你这个朋友了。”
话音落下,女人的表情顿时僵硬。但她似乎不想就这么放弃,眼睛瞬间湿润,“章先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
妖气,在夜风刮过的瞬间,愈发浓郁。
街头歌手正起了第二首歌的调子,依旧是迷幻的曲风,却不再像刚才那样醉人。因为那妖气太煞风景、太冲鼻子了,这让司年格外不爽。
背在身后的右手五指微张,属于大妖的气息不再克制,于眨眼间压下这整条街的妖气。那是绝对的掌控,是实力至上的大恐惧。
呼吸之间,女人脸色突变,惊恐地看向司年的方向,牙关打颤。
灯下的青年在微笑,嘴唇微张,缓缓吐出一个无声的字——“滚。”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重如千钧压向天灵盖。女人瞪大了眼睛,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腿,哆哆嗦嗦转身就跑。
“我走、我马上走!”
那踩着恨天高夺路狂奔的姿态,惊掉了一地眼珠。
“她怎么了?后面有人在追吗?”
“没有吧?”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哇,高跟鞋这么快啊……”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
无数的疑惑声中,段章却似心有灵犀一般,蓦然转头看向了街对面。司年仍靠着路灯站在那儿,两人的视线有刹那的交错。
一个满含探究,一个饶有兴味。
可下一秒,车流驶过,似海浪冲过沙滩,将所有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
段章看着空荡荡的街对面,不禁站直了身子,深深蹙眉。
就在这时,从酒吧里又跑出来一个留着海藻长发的年轻小姑娘,冲到他身边挽住了他胳膊,喜出望外道:“哥,你竟然真的来了!”
章宁真的很诧异,她哥明明这几天一直在老宅,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就没想过他会来。而且她哥一向不爱参加她的聚会,即便生日也一样。
难道他终于良心发现,意识到妹妹的可贵了?
“诶对了,林蔻呢?我刚才看见她出来了啊。”章宁左右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奇怪。她不是不知道林蔻的心思,刚才林蔻借故出来,肯定是奔着她哥来的,可人怎么又不见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章宁赶忙拿出来看了一眼——正是林蔻打来的电话。
“哥你等我一下哦。”章宁转身接通,段章的视线却不由再度看向了街对面,企图找到一丝那人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神秘,又漂亮。
妖?
这世上真的有妖吗?
段章微微眯起眼,可再多探寻,都没有结果。
小姑娘接完电话叽叽喳喳地吐槽朋友的突然离去,街边歌手又唱完一首歌,对着手机腼腆地请大家给他点赞。
刚才那玄乎的、诡异的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
音乐声再起的时候,司年从街角的咖啡店转出来,拿着一杯冰美式坐在路边长椅上,静静听歌。
他的手指放在膝上打着节拍,冰块在杯中晃动,发出悦耳的低响。
“哥你真的不进去啊?”
“没兴趣。”
“还有,那个林蔻,离她远点儿。”
礼物盒子被丢进少女的怀抱,失了兴趣的男人决定离开。不多会儿,银色跑车驶过长街,刮起的风轻轻吹动司年的衣角。他心情愉悦地喝了一口咖啡,开始由衷赞叹人类对美食做出的贡献。
咖啡,真好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歌曲出自Muse《Unintended》,配合食用效果更佳。
第4章 人设
司年准备离开天津。
昨晚他释放出自身的气息赶走小妖,虽然只局限于那条街,可难保不会被当地的大妖感应到,他可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掰扯。
所以一大早,司年办理好退房手续,就直奔机场。
几百年的老妖怪,也想体验一把坐飞机的滋味。
下一站,他去青岛看海。
选择青岛只不过因为去青岛的航班在时间上最合适,司年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等待上面。只不过坐上飞机不过十分钟,他就又后悔了。
作为一只鸟妖,选择坐飞机真的是件极其无聊且有毛病的事情,哪怕坐在头等舱里也一样。好在飞机上提供冰激凌,司年觉得冰激凌很不错。
如果他旁边坐着的不是昨晚那位章姓男子就好了。
他现在很想侧头问他一句——先生您今年贵庚?
怎么又是你?
段章没认出司年来,毕竟昨晚那么惊鸿一瞥,其实留下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再说司年今天戴了一副墨镜,大大的圆框把一半儿的脸都给遮住了。
但段章很确定,这位素未谋面的乘客,在墨镜下面对他翻白眼。
是谁给他的勇气?
两个大男人都不是客套热络的人,谁也不想搭理谁,也不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麻烦,于是从上飞机开始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所有的交锋,都在心里。
司年:他怎么老看我?
段章:嘴角,沾上奶了。
司年:这冰激凌怎么化得这么快。
段章:他为什么不能把奶擦一下。
司年:继续翻白眼。
段章:呵。
司年:呵。
段章微微挑眉,嘴角挂了丝轻笑,却不欲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弟弟计较。看他这露在外面的白净小脸,耳朵上带着的金色圆圈耳环,还有端着奶昔杯喝奶,哦不,是吃冰激凌的姿势,像个十足的——小屁孩儿,还没断奶的那种。
收回视线,他随意抽了本杂志看着。
司年:他刚才的眼神有问题。
司年:这飞机上可以打人吗?
段章:有杀气。
他又重新看向司年,却发现他已经半躺在座椅上玩起了手机游戏——时尚达人料理王。
这真是一个让人无从吐槽的名字,穿着晚礼服烤串是它的时尚,端着酱板鸭走秀是它的追求。
果然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短途的飞行过得很快,两位乘客之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平安抵达目的地。
司年的墨镜从始至终没有摘下来过,他也没有任何随身的行李,双手插在外衣口袋,迆迆然就下了飞机。他走得爽利,段章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两人很快便在人潮中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