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莫言抬头,原来是只乌鸦。
微微一笑:“来得正好。”
兴起从一堆宝贝里挑出一只弹弓,瞄了乌鸦就开弓。
“啪!”
乌鸦惨叫一声,掉了一屁股黑羽毛,险些从树上摔下,挣扎了一下挥挥翅膀飞走了。
花莫言拍手大笑:“妙极,妙极!”
想起什么,眸底流光一转。
他觉得这宅子,有点不对劲。
之前莫老道说,这宅子虽然妖气冲天,但却是块风水宝地。
在这住了几天,宝不宝地他还真没看出来,倒是觉得这里不止妖气冲天,还有股浓烈的霉味儿。
不是发霉的霉味儿,是倒霉的霉味儿。
俗称,晦气。
不是他多心,这宅子,平常连喜鹊都不来一只。
偶尔来只鸟,不是乌鸦便是黑鹄,都不是什么好鸟。
自己出门,不是忘带东西就是丢钱。
陈姐天天起早贪黑,偌大个铺子竟然只是勉强维持生计。
而且听她口气,这大半年来,运气特别背,哪怕时不时卖个大单,也总是会发生点小病小灾要破财,总归是留不住钱。
那个陆大少爷,更是个挥霍好手,游学回来不到一年就把家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宝地?
花莫言觉得这反差简直有趣极了。
问题出在哪儿呢?
寻思间,有人找上门来。
陈姐过去开门,原来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
“哎,文探长!”陈姐笑着打了招呼,显然是熟识。
花莫言暗暗打量着这个探长,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寒喧过后,那人说道:“听说,陆大少爷病好了?我正好想跟他问点事情。”
花莫言嘿嘿一笑迎上前去:“我在我在,探长是要打听些事啊?在下知无不言。”
刚到门边就见到那人后边还跟了一头小灰驴。
花莫言心里咯噔一下。
这毛色,这皮囊。
……没齿难忘啊。
想起来了,这个年轻人,不正是那天冲进山洞那个?
呵,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后来还来找过自己一次,问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问的什么自己也早忘了,当时刚刚苏醒不久,还没适应这副皮囊,听不大清也看不大清,装傻子装了好几天。
他猜到了对方的来意,脸上笑意却更浓,简直要把三月的春光提前笑出来:“探长里边请。”
陈姐沏了茶便出去了。
留下花莫言和探长两人面面相觑。
“文探长,明人不说暗话,”花莫言开门见山,笑意盎然,“我在这呆着很好,不会走,不想走,你奈何不了我。这副皮囊,不错。我喜欢。”
陆一鸣听得一怔,他原本还寻思着怎么套对方话,倒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坦荡荡,一点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登时气得脸色煞白:“你!你是什么东西?占了我这副皮囊有什么企图?”
花莫言原本的笑意瞬间消失了,眸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阴鸷,他悠悠叹口气,声音却始终温雅柔和:“我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能猜到吗?陆大少爷?”
他原本以为对方就是探长本尊,但看这反应,不打自招啊。一下把自己老底都掀出来了,真是缺心眼。
看来这陆少爷运气也不算太背,阴差阳错的竟然没变成驴。可惜了。
那这驴……应该就是探长了?
花莫言瞟了一眼小灰驴,不由生出几分同情,对它说道:
“本来没你的事,你非要逞英雄,现在好了?”
陆一鸣脸色更是难看,一股火气由丹田往上冲,上前拎起对方的岭子,抡起右手就是一拳:“你这怪物!给我滚出去!!”
花莫言躲也不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记打,左脸瞬间肿出了一个包。
他咧嘴笑了:“这一记打,是应该的。算我欠你。”
“你……!”陆一鸣闻言火气冲出七窍,又是一拳。
花莫言左脸更肿了,嘴角溢出一缕腥甜,他挑了挑眉:“这一记打,就是多的了,算送的。再打你就要后悔的。”
陆一鸣的脸已经被怒火染得通红,他盯着眼前这张他看了二十三年、无比熟悉的脸,那脸上写满了令自己陌生的狡黠和嚣张。
心中怨愤难平无处发沲,正想多揍一顿,后背却猛地吃了一记打。
“啊!”他吃痛地放开花莫言,疑惑地回过头。
身后,陈姐正执着一条扁担,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文探长!我以为你是个斯文人,想不到还玩起刑讯逼供来了!”
“你打我?!”
陆一鸣感觉心头像撕了个口子,比背上还痛得厉害。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捱过家里的打。
陈姐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他还是有分寸的,最多戳戳脑门,平常那个无微不至更是不消说。
“就打你怎么了?”陈姐扯开嗓子骂起来,“我家少爷做了什么违法的事了,你拿出证据来,无端端打人你还有理了?!”说着,抄起扁担对着他劈哩啪啦就是一顿。
花莫言在一旁翘个二郎腿边喝茶边笑得欢。
眨眼功夫,陆一鸣肩上、肋上、手上就又吃了好几记。
小毛驴眨眨眼,蹄子指指大门提示:跑呀,傻子!
陆一鸣自知跟陈姐说不清,也不想跟陈姐动粗,只得一手抢了扁担扔在地上,大步往外走。
半道里金叵罗从厢房里走出来,不知是不是有意,挡在了前面。
陆一鸣抬头看他一眼,咬咬牙低低地说:“走开。”
金叵罗其实刚刚被陈姐的大嗓门给吵醒,走出来想看看情况,却见到陆一鸣怒气冲冲走出大堂。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陆一鸣生气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陆一鸣这人别的拿不出手,脾气却是极好的,说白了就是心大,平时被别人嘲讽数落,从来不大放在心上。
金叵罗经常故意对着他甩脸,他也没计较过,一转脸照样笑得贱兮兮。
难得见他这样生气。
是不是换了皮囊,秉性脾气也变了?
陆一鸣见金叵罗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杵着不动,想到他也不认得自己了,心中的悲愤更是溢了出来,冷冷地道:“怎么,你也想打我?”
推开他,摔门而去。
小毛驴默默跟在后面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金陵镇外的河面上,绿波鳞鳞。
一艘渔船正缓缓地靠了岸。
船上走下来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年轻人,他向船夫抱了个拳:“老人家,多谢相救,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去吧去吧。”老船夫笑呵呵地挥了挥手。
他每年能在河上救下好几个人,从来不指望有谁来报答。
那天见到一艘大船上有几个黑衣人扔下个大箱子,他就觉得不对。偷偷过去捞上来,里面果然装了个全身捆得严严实实、还被抹布塞了嘴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物。
幸好人没事啊,不然他家人得多担心。
眼看那年轻人在岸边的拨开芦苇丛,身形晃了晃,迈上了进镇的大路,船夫才叹口气,摇着桨慢慢离开。
陆一鸣负气间已经穿了十几条巷子,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陈宅跟前。
往日气派的朱红色大门已经有些斑驳,上头两盏大红灯笼破了好几个窟窿,墙头的黑瓦间也冒出了野草,显然是好久没有人打理了。
想也难怪,自从出了灭门惨案,这房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阴气森森,根本没人敢靠近。
那个陈谨之也是一直住在典当行里,从不回来住。
一大家子和善人全死了,却留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陈谨之。
慨叹之际,和一个过路的差点撞上。
陆一鸣见他衣装破旧,风尘仆仆,猜他是外乡人,也没多想,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那人叫住:
“劳驾,请问阁下可是本地人?”
陆一鸣顿住,微微转过身:“算是吧。有什么事么?”要问路?
那人迟疑着问出了口:“请问,这个陈府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好像没有人住?是举家迁走了?”
“哦,半个月前,被灭门了。”陆一鸣摇摇头,长叹口气,“一个活口都没有,里面早没人了。”
听到“灭门”二字,那人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打了个趔趄,像是站都站不稳了。
陆一鸣瞧他这反应,忙扶了一把:“是亲戚呀?节哀节哀。”
那人呆若木鸡,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这是我家。”
“你家?”陆一鸣瞪大了眼睛,他依稀记得,整个陈家,除了陈谨之在外地逃过一劫,应该是没活口了。
那人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依稀可见清瘦端正的轮廓,虽然一副文弱的模样,声音却清澈明亮:“我是这家排行第三的儿子,我叫陈谨之,字慎言。”
作者有话要说: 阿金:听说出场太少已被人遗忘??
第21章 跌打酒
李飞云看着眼前这个半月以来第二个自称陈谨之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毕竟,真正的陈谨之可是某位大人物的乘龙快婿,怠慢不得,还是要谨慎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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