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房间被移动到正下方，两人坠落到柔软的地毯上。
空荡荡的王座间里，两位少女对视着。
“不用怕，我不想伤害你。”克里斯蒂娜俯下身，用额头贴着芙罗莉亚的额头：“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个骗局。”
第61章 已逝的魔王
又是精神世界？不, 不是。
感觉完全不一样，身体也无法移动, 面前的影像更像是一幕幕电影。
芙罗莉亚安定下来, 明白这是“克里斯蒂娜”想要传递给她的记忆。
“您可真是没用啊, 魔王殿下。”恶劣的魔鬼少年踩着地上少女的脖子，依稀可以看出是魔鬼克罗赛尔。
只不过克罗赛尔不曾用这幅没品的表情应对过芙罗莉亚。这幅表情, 就像是在看待毫无价值的乐色一般, 只有鄙夷。
嘴里依然用着敬称，却更像讽刺。
“很疼、很疼啊！”少女哭泣着：“我不是说了…我不要！”
“您脑子还没坏掉吧。不要？您也配？”克罗赛尔松开脚，蹲下来：“说到底，都是因为您太没用了，连引导者大人都对您很失望啊。”
“什么引导者…都是大骗子…”被称作魔王又如何？黑发黑瞳的女孩捂住脸哭泣着。
“骗子？我是不知道引导者大人是怎么骗您的, 我只知道您完成任务的本领真是差得要死。”克罗赛尔嫌弃地嘲笑：“现在还被弱小的生物们攻陷了大部分地下城, 您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本来根本不想做什么魔王！契约也是公司骗我的！”魔王崩溃地大喊：“那个引导者只知道让我去杀人放火, 做各种坏事，我根本不要做——”
清脆的巴掌声将少女的哭喊终止, 克罗赛尔挥挥手：“够了吧？”
“...呜。”
“我是真不知道您有什么资格抱怨，其他属下都死完了, 只剩下我了哦？”克罗赛尔冷笑：“这也是拜您所赐。”
“你们罪有应得…”
“那作为王者的您罪孽更深啊。我倒是想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种族是怎么看您的呢, 有没有笨蛋觉得您是无辜的？”
克罗赛尔的镰刀高举起来。
克罗赛尔的话让魔王涨红了脸，红色蔓延到眼瞳深处。
是的，他没有说错，一开始对引导者言听计从的, 难道不是她本人吗？还有，最开始的契约签订，也都是她主动的。
这就是克里斯蒂娜，曾经的那个魔王所经历过的事情？芙罗莉亚的心揪紧了。还好她并没有和引导者建立联系，也没有听从系统的任务指导去做坏事。
“那可不可以不玩了，放过我？”和克里斯蒂娜有几分相像的魔王哀求起来：“我们已经不可能胜利了，逃跑好不好？”
“哦？”克罗赛尔拿着镰刀的手暂时停顿。
“反正系统也没说不能放弃，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再战斗了。”魔王蜷缩起来：“如果能作为普通人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一开始，她将这个世界视为游戏，当她发现这里的人类也有自己的思维时，一切都已经太晚。
新生的魔王殿下只顾着建立地下城，完成系统任务，避免被引导者或者属下斥责…她真的不适合做魔王。
她很讨厌那些任务，也很害怕身边的魔鬼，他们…都是怪物。
“您不准备乞求引导者帮助您东山再起？”克罗赛尔的语气逐渐温和。
“不，既然你是魔鬼，那你就回去引导者那里好了，你们才是一路人。”魔王摇头拒绝。
“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啊？”魔鬼彻底露出獠牙，维持敬称的心情也一丝不剩：“说起来，之前暴露我们踪迹的，就是你吧？”
魔鬼的我们中，不包括面前的“魔王”。
“…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没事~最后告诉你一件好事好了。”克罗赛尔弯下腰，把镰刀架在魔王脖子上：“失格的魔王，灵魂是可以被享用的。”
“什么意思？！”
“听就明白了吧？你们这些本来不是魔族的生命体，为什么可以被签约，心里难道没有点数？”克罗赛尔咧开嘴：“还是你自己暴露这一点的。”
魔王咬住唇，的确，她说过【你们魔鬼】之类的话，不止一次。
“能够承受魔王烙印的，不管是不是魔族，基本上全都是价格不菲的灵魂。能够为公司所用最好，失格的话~”克罗赛尔嘻嘻一笑：“会被回收拍卖哦？”
在魔王的面前放声大笑之后，他舔舔嘴唇。
“虽然你的精神力弱得可怜，味道大概不怎么样，看在稀有度的份上。”克罗赛尔咧开嘴：“我不介意背一笔负债。反正你已经彻底堕落了，这点小钱我是能承担的。”
锐利的镰刀被白色的闪电弹开，勇者的利剑击退狂笑的魔鬼。
“啧，偏偏是这个时候！”
克罗赛尔在内心暗暗生气，他知道勇者小队在外面攻陷地下城，之前还没准备负债就没管。
果然，在吃和不吃的方面不该患得患失，这下棘手了。
魔王瘫在地上，仰起头看向勇者赤红色的长发，泪眼模糊。
如果我不是魔王就好了…即使她之前多次泄露情报、放过冒险者们，也改不了她是个邪恶魔王的事实。
现在后悔，太迟了。
几招之后，克罗赛尔不敌，捏碎魔法道具逃跑，魔王房间只剩下躺在地上的魔王。
勇者沉默地提剑上前，地上的少女似曾相识，但不论如何，魔王必须死。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魔王闭上眼睛。
“说。”
“…算了，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好。”
【我想告诉你，我不是魔鬼，我想作为人类活下去…】
【我还想告诉你，我醒悟的原因——】
低低的声音在芙罗莉亚耳边回荡，那是回忆中深沉的不甘心。
回忆在此刻被切断，克里斯蒂娜安静地看着芙罗莉亚。
“原来发生过这种事。”芙罗莉亚的语气很平静。错了就是错了，对方可能也并不需要安慰。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你也一样吧，你和我一样，我看得出来。”
“现在的克里斯蒂娜，是你的转世？”
“是，不管怎么样，我作为人类死去了。”克里斯蒂娜的笑容带着苦涩与轻松：“被勇者杀死后，我的尸体与地下城一起，被封印在这里。也许是我的灵魂已经堕落，不再具有价值，公司没有回收。”
“那克里斯蒂娜为何会出生？”
曾为魔王的少女怅然若失：“很可能是因为这座地下城，我当时花费了很多点数，兑换了罪孽吸取功能。”
克里斯蒂娜走到墙边，抚摸墙壁：“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大恶，都会一定比例滋润这里，我也会获得一些能量。我最后的执念是重新成为人类，日积月累后，就真的成功【复活】了。”
芙罗莉亚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面前的人杀死。
克里斯蒂娜大概明白她的想法，转过身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失去所有记忆，我是不会听从系统的警告，与你为敌的。这座地下城也会被转让给你…决定怎么处理它，是你的权利。”
“你和我说这么多，是有心愿未了吧。”芙罗莉亚与她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
“果然瞒不过你，我希望你能满足她的心愿，让她与薇奥拉在一起。”克里斯蒂娜的眼中有点点眼泪：“哪怕不是恋人，只是友人也好。作为回报，请你收下我剩下的这部分力量。”
“这不难，我答应你。”
克里斯蒂娜向前一步：“你好像没有在意我给予你的讯息，那些魔鬼非常危险。我们的灵魂对他们来说，只是食物和藏品，顶多是珍贵的那一类而已。”
“是啊，克罗赛尔那家伙提到拍卖，还真是让我不爽。”
芙罗莉亚操作地下城系统，发现魔王房间已经易主，大大方方地兑换出王座，坐到上面。
“你不害怕吗，我们只是人类，就算再怎么帮助那些魔鬼，最终还是会被吃掉。”克里斯蒂娜走到芙罗莉亚旁边，一只手撑在王座上：“就像拉磨的驴。”
“不害怕，我从未害怕过魔鬼。”芙罗莉亚抬起头，紫色的眼睛清澈见底：“不管是引导者还是助手。”
“那为了地下城系统作恶也不怕吗。”
“不怕，因为我绝对不会做。”现任魔王傲慢地回答：“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强迫本王服软，本王不会向他们求饶，亦不会做出本王厌恶的让步。”
“你、你这是理想主义！”克里斯蒂娜有些着急：“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必须明白，太大意的话代价比死亡还惨！你可不一定能逃过魔鬼的吞噬。”
“假如失败的代价是被吞噬，那本王赌输之后也不会怨恨。”芙罗莉亚扶住克里斯蒂娜的肩膀：“相信我，再见啦，我还在等克里斯蒂娜回来。”
久远的魂灵最后深深地看了面前充满决心的魔王一眼，克里斯蒂娜的身体软倒下来，伏在芙罗莉亚膝盖上。
“对了，我刚刚忘了告诉你。”芙罗莉亚低下头，在克里斯蒂娜耳边喃喃：“我啊，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公司的契约上签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