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猝不及防又和沈云顾撞面,谢柯也惊了。
贺青也在看沈云顾。
看了很久,然后笑:“又来一个年轻人。”
沈云顾的目光只是冷淡地扫了谢柯一眼,随后望向贺青。
贺青浮在空中,叹息道:“你们来这里,都是要干些什么?”
沈云顾眼眸冷漠,但唇角噙着笑意:“想向前辈借一样东西。”
贺青挑眉:“哦?”
她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沈云顾道:“不归境。”
贺青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或者我应该问,”她的表情沉下来,有一种奇妙的诡丽,“你到底是谁。”
沈云顾也不回答:“前辈借么?”
语气冷淡,意思很明显。
前辈若是不借的话,那我就只能用抢的了。
谢柯:“......”
沈云顾真的一如既往。
贺青被这个小辈气笑了:“怎么?我不借,你还打算抢不成。”
沈云顾轻轻笑了一下。
这样的笑让空气都凝固了。
月光流淌过他的睫毛,落入浅蓝的眼眸,里面笑意全无。
贺青的怒火去的很快,她又看了沈云顾很久,认认真真。
心头心思百转。
想到贺家那位后生跟她说的话。
到头了。
那么终结一切的,会是眼前这个人么。
沉吟许久,贺青道:“我给你不归境,你拿什么来换。”
沈云顾道:“随你,前辈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她还能想要什么。
夜风吹不动厚重的嫁衣,只有裙裾微微摆。
贺青面无表情,声音轻如飞雪。
“我想你杀了我。”
沈云顾半点不为所动。
“好。”
谢柯:......这个我也能。
贺青转头看谢柯,笑道:“怪不得你要往这跑,原来有同伙。”
谢柯懒得解释:“那前辈可否也借我一样东西。”
贺青一愣:“这幅画?你们要的不就是一样东西么。”
这幅画,就是沈云顾口中的不归境?
谢柯一愣,转头看向沈云顾。
沈云顾往前走,没理他。
他站到画前,气质凌冽如青山雪。
“就现在。”
贺青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挺有意思的。
她道:“你进不归境干什么呢?”
不归境,往事不可追,昔日无以谏。
她将回忆封存不归境里,几百年来,看过往看的麻木,活也活得麻木。
沈云顾笑,没说话。
他不想回答问题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贺青道:“那好吧。”
她道:“不过,会很混乱,年轻人,你要做好准备。”
贺青往后退了一步,她眉眼温柔看着浮于空中的画,看着画中的自己。
那个仿佛奔月而去的新娘。
充满了忐忑,充满了甜蜜,充满了向往。
少女时期的情感都是如此细腻,只是,豆蔻枝头的梦,如盈盈的花,一触即破。
画的颜色慢慢淡去,一点一点,晕开之后,水纹一般荡开。
这幅画成了一面镜子,镜子映出这一晚的清风明月,也映出她现在不变分豪的容颜。
沈云顾雪衣沾风过,一言不发就要走入画中。
谢柯看了会儿。
如果这幅画里还有乾坤,那么他当然也要进去看看。
谢柯在沈云顾进去后,才跟上。
贺青道:“你为何不早一点,现在可能进不去了。”
谢柯道:“无妨。”
他走到画前,上面旋转的水纹已经慢慢要停下来了。
谢柯在最后一秒往前走,身体穿过水幕,却明显感觉到一股画抗拒的力量,他皱眉。
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手就被人抓住,五指冰冷扣紧手腕。
然后,被人拽了进去。
谢柯一愣,往前看,是沈云顾停顿回头,薄凉的一眼。
浅蓝的眼漂亮得惊人。
☆、不归境(二)
他还是宁愿沈云顾对他视而不见。
沈云顾在最后关头帮了他一把后, 继续把他当作陌路人, 松开手, 只留给谢柯一个背影。
谢柯也自在。
不归境他在上辈子并没有接触过,但有所耳闻。
人能够在这里看到很多东西, 属于你不属于你的, 过去发生的事。
这里真的很混乱, 像是进入了一个人的梦境一般。
紫色的云,墨黑的天, 青山一晃而过。
人间楼阁烟火, 狐族歌舞不绝, 缤纷繁丽的世界混乱无章, 最后一切隐于烟云。
他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牵引着。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飘荡。
最后落地在一个破旧的屋子后。
这里刚刚下了一场雨,打落了桂花, 也把泥土都浸湿了。
轻轻浅浅的花香萦绕。
青色的天, 风微凉,吱嘎声响。
木屋的女孩推开门来。
她提着裙子, 低头,注意着路,避开地上的水凼,往外走。
谢柯懒得跟她出去。
本来以为还会等一会儿, 少女才会回来。
但是这真的就像是片段一样, 这一幕一晃而过。
他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天又下起了朦朦胧胧的雨,远山都被浸得温软。
女孩从外归来, 却身体拔高了不止一截,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此刻时值早春,桂花早就没了,院子里的杏花却开了。
她回到了房中,坐下,又站起,锁着眉头,心事重重。
她推开窗,潮湿的空气,只会让她更加烦躁。
她走了一会儿,又坐下,捂着脸,肩膀耸动,哭得沉默无声。
没有人知道。
哭完之后,贺青来到了后院,墙角有一棵挺拔的树干,树干用粗绳系着一个秋千。
少女看着秋千,目光沉默,她走过去,坐在秋千上,手指拂过粗糙的绳,轻声道:“你知道么,我就要嫁人了。”
她表情冷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是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比我大很多岁。大概……和我父亲一样岁数吧。听她们说他很富有,他很善良。”
她说:“他很好,但是,我不喜欢。”
她道:“不喜欢。”
少女坐在秋千上,仰望着青色的天空,衣裙飘啊飘,目光遥远。
她的衣裙飘啊飘,不断被放大,不断被放大,最后白茫茫一片,天空中下起了雪。
雪压弯了枝头。
她在院子里用棍子撑起篮子,一根绳绑住棍子,线头在她手里。
她在篮子下放了饵,躲到了墙角的树后面。
等着麻雀上钩。
雪地没什么人,一片苍茫。
她扎着丸子头,穿着破旧棉袄,看着前方,眼里仿佛有光。
等啊等。
等到落到发上的雪花融化,沿着发丝,流入脖子。
冰凉令她瑟缩了一下,然后手就不由一动。
这一动,篮子直接盖了下去。
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啊,只能再去重新把篮子架起了。
等贺青再次靠近,发现篮子居然动了。
动了?
动动动动动了?
天!
这是抓到了什么?
她高兴地恨不得跳起来,把篮子小心翼翼掀开,然后一个雪白的东西突然扑了上来,直接咬在了她手上。
瞬间牙齿刺入血肉,她的眼泪啪叽掉了下来。
“好痛。”
她咬牙,把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扯下来,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冰天雪地里。
她蹲身,和那个白团大眼瞪小眼。
小狐狸的眼睛居然是红的,清润有水光,明明很凶恶的表情,但它的眼睛,却给她一种楚楚可怜的错觉。
这个时候,谢柯听到了仿佛这个世界发出的声音,来自天上,来自那个女孩的内心。
狐狸龇牙咧嘴,她也对着狐狸龇牙咧嘴。
女孩心道:楚楚可怜的又怎样。你今晚还是我的盘中餐。
只是她还是没能吃成狐狸。
她水都烧开了,正准备拔毛,外头一个丫鬟却突然叫了她一声。
她将手在衣服上擦干,往外走,看见丫鬟后,左看右看,然后道:“孙姐姐,阿嬷么?”
阿嬷是她的奶娘。
一般这个时候,阿嬷都会回来和她一起吃饭的。
丫鬟的外貌在这个世界里看不清。
世界被雪覆盖,所有人的身影都单薄得看不真实。
丫鬟的声音他也听不清。
只知道她走后,贺青一个人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久到青丝覆雪,整个人像是个冰人。
久到肢体都麻木了。
谢柯才听到她内心的声音。
“阿嬷,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回屋子,水在锅里,狐狸在笼子里,但她没有任何心情。
她走到狐狸的笼子旁边,失魂落魄地蹲了会儿。
然后眼珠子认真看着狐狸,轻声说:“你大概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吧,大冬天的,别的狐狸都有家,都有窝。就你一人傻不愣登的,还出来找东西吃。看吧,又被我抓了,别说找东西吃,你不被我吃都算好的了。”
雪白的狐狸,眼神都不屑于给她,扭头用舌头舔着身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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