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灵毓被关在野望的地牢里。
采薇和长天每天带着人把下锦城的角角落落都会巡遍,抓到一个丞相府派来的人便就地诛杀。
流水还是不吃不喝,不哭不笑,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映心勉勉强强给他灌了些汤汤水水。
秦英英道:“公子,你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去割了那山灵毓的肉给城主报仇?城主死得不明不白,山灵毓还好好地活着,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
流水用袖子遮了自己的眼睛,“花落是我害死的。”
声音干干的,没有波澜,却跟枯树叶似的,沙沙作响。
映心和秦菲菲对视一眼,轻轻叹口气。
秦英英道:“公子无需自责。那处心积虑设陷阱的人是谁,点断魂香的人是谁,带了一堆毒蛇来的人是谁?备了那么大一盆铁画银钩毒液的是谁?公子担不了这等蛇蝎心肠,全是那山灵毓居心叵测做下的祸事。”她甩甩手中鞭子,“不管了,我要再去抽他几鞭子出气!”
流水:“英英……别去了。”
秦英英张口便要驳。
秦菲菲朝她摇摇头,道:“公子自有定夺。”
紫萝把食盒里的粥和小菜拿出来,道:“公子,多少吃点。皇帝派来的人还在城外等着,说是要见了公子才能回去复命。”
流水道:“映心,白浪呢,让白浪来扶我,你们这一群女孩子都出去吧。”
映心压了心中情绪,道:“公子,白浪他进不来红绡殿,就让映心扶你吧。”
流水抬眼看着她没说话。
映心单腿跪地,“公子恕罪。”
流水:“白浪怎么了?”
秦英英道:“那一盆铁画银钩的毒液硬生生就泼在了白浪头上身上,白浪背着城主当场就倒地毙命了。”
流水闭了闭眼,道:“你们都出去候着,我穿好衣裳出去。”
紫萝想说话,秦菲菲拉了她。
红绡殿又是一片死静。
殿门打开,流水穿了他从小苍山带来的衣裳,在凛凛寒风中瘦削而单薄。
紫萝过来扶他,他摇摇头,道:“用软轿抬我去地牢。”
映心命人安排软轿,紫萝从殿中拿来一件斗篷,道:“天冷,公子多披一件斗篷吧。”
流水道:“不必了。”
地牢湿冷黑暗,山灵毓用不着谁来抽鞭子已经咳嗽得撕心裂肺。
流水面无表情坐在外面看了他很久。
山灵毓停了咳,扒到门边看他,“……你还好吗?”
流水道:“不好。”
山灵毓看着他苍白的唇和单薄的衣裳,道:“你瘦了……流水,你……别想不开。你还有我。”
流水道:“山灵毓,我此生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若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就好了。花落第一次坠崖后,若是我与你再无瓜葛就好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眼中没有情绪。山灵毓却无端地感到毛骨悚然,骤然又咳嗽不止。
流水道:“山灵毓,我会让你们丞相府偿还太尉府满门的性命,我也会让你偿还野望无辜惨死的众人的性命。”
山灵毓道:“流水,你不能杀我。”
流水道:“我不会杀你。野望的命自有野望的人来索,我只是不会再袒护你了。”
山灵毓不顾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吼道:“你何曾袒护过我?你的眼睛何时认真看过我?你心里眼里都只有花落,我呢?这么多年你看不见吗?”
流水目光沉沉,道:“你不配提花落。”
“所以我恨他。”山灵毓道:“流水,他第一次坠崖之后,我见你失魂落魄要生要死的样子,恨不得他魂飞魄散。哪知道他不但阴魂不散,还死灰复燃回来纠缠你。”山灵毓哈哈大笑,“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他,他死得好,死得透透的,再也不能回来兴风作浪了。”
流水垂了眼,走出地牢,道:“取下他身上的玉佩,割他一束头发,送去给丞相大人。”
·
几日后,上锦城大乱。十几位手握兵权的大人一夜之间被人剃光了头发。这十几个人中有的除了头发什么都没少,有的少了一只耳朵,有的少了一条胳膊,有的肋骨被抽了两条,有的双腿被挖了膝盖。
这些人被活活挂在上锦城城门口示众,条条罪状写得分明贴在他们背上。
上锦城纷纷传言说太尉府的太尉大人回来报仇了。太尉府无端被灭,其手下无一人出头相救,有的甚至还落井下石,最后还瓜分了太尉大人的兵权,如今太尉府翻案悬而未决,太尉大人死不瞑目,要求伸冤雪恨来了。
皇帝大怒,斥责这些人大大丢了朝廷颜面,下旨收回他们手上的所有兵权,并按情节轻重给以惩罚。
又过得几日,丞相府二公子坠马重伤,丞相向皇帝递交辞呈,请求告老还乡。太傅谢无定在朝堂上抛出丞相的桩桩件件弥天大罪,太尉府沉冤被雪。皇帝下旨查抄丞相府,并将丞相府所有人关押天牢。
丞相府被满门斩首的那天,流水站在皇宫的高楼上往下看。
皇帝道:“流水,回来吧。”
流水道:“皇上,我给你建一座野使馆罢,专为朝廷管朝堂管不了的江湖事,但又不受朝廷管束,如何?”
皇帝道:“既不受朝廷管束,又如何听命于朝廷,为朝廷办事?”
流水道:“立契约,受雇用。野使馆名义上是朝廷所立,是为师出有名,实际上却是为历任野使馆的执事大人所有。立契约,是为朝廷不辖制野使馆,野使馆也不为江湖人办事,且每年至少为朝廷办一件事。受雇用,是为双方都是自由的,万事皆可商议。实际上也可以算皇上的私人办事处,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不答反问:“你欲将之建在何处?”
流水道:“皇上明知故问。”
皇帝笑,“你可真会借名。”
流水道:“多谢皇上成全。”
皇帝道:“野使馆第一任执事大人可是你?”
流水看着落了一地的人头,道:“是花落。”
皇帝看着他,他也看着皇帝,道:“阿勿,我要还给花落一个光明的所在。”
皇帝叹气,“要还,也是该朕来还。”
流水道:“那便等皇上御笔亲封了。顺道把那野使馆的牌匾也一并御笔赐了吧,还有那赐馆的圣旨重新写一份盖个天子印给我。”
皇帝:“惯会使唤人。”
流水:“有劳皇上了。”
皇帝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流水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隐隐有些不安。他道:“野使馆都给你了,便在那里住下吧,我让人去给你好好布置一番。这些天就在宫里陪我说说话可好?”
满地的血红都已经被冲刷干净,流水背过身靠在栏杆上,侧脸看向皇帝,道:“趁着野使馆还什么都没做,且让我再快活几日。”
皇帝道:“我安排车驾送你回去,等你快活够了再送你回来,这次不许再推辞。”
流水笑了笑,点点头。便让阿勿安心些也好,不然还得让人寸步不离守着他,让他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些暗无天日如游魂飘荡的日子。
罢了,他安慰不了阿勿,也安慰不了自己。且回下锦城去罢。
皇帝把他送到城门口,命人给他抱来了一摞有些发黄的书册,道:“当年查抄太尉府留下的,你留着做个念想。”
流水翻看着那些经年的笔记,隐隐红了眼圈。
皇帝道:“太尉大人把你的笔记都装订成册,命名为《小苍山论记》。或许当年查抄的人见是小苍山的东西,便上交到了皇宫里,如今还是给你保管罢。”
流水抱了这些书册上了马车,经年的记忆刺眼刺心,让他看不清一路的风景。
下锦城,红绡殿,议事大殿。
流水把皇帝御笔亲封花落为野使馆第一任执事大人的圣旨和将野使馆赐给流水的圣旨放在长案上。
他看看众人,道:“诸位都是流水的朋友。流水不知野望对于诸位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对于流水来说,野望是一个值得感谢并终身难忘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道:“是野望救了花落,也救了流水。花落的命和流水的命都背负着野望的一份大恩。”
他端起身边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半晌后,道:“如今,花落去了。……流水承蒙诸位照顾苟活至今。”
他指指长案上的圣旨,“这是流水的一厢情愿,也是流水的一番心意。流水曾承诺过诸位,诸位永远是野望的人,但野望不会永远暗无天日。流水说到做到。”
他用手摩挲着圣旨上花落的名字,“这个野使馆我从皇帝那里批下来了。花落是野使馆的第一任执事大人。你们若是愿意,便还是他的属下,还是与他一同办事。你们若是想留在下锦城,花落也不会有半点责怪,流水亦不会有半分微辞。”
他拿起另一份圣旨,道:“野使馆的地点,便在皇帝建的广芦馆旁边。那块地方较为偏僻,地也留得大,已经空了很久了,比不得下锦城宽敞,但也足够住得舒心自在。如今地契在我手里,圣旨也拿到了。我把这些都留给野望。只是流水的微薄心意,诸位切莫推辞。”
案上有一沓写满了字的纸,他把这些纸一一分给十四位管事,道:“这是我粗列的野使馆的章程,诸位管事去与不去都且看一看,若有疑问便直接问出来,流水都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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