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临渊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比起有人说他是神仙还要冲击得多。
他又想起下午的情形,当时气血冲头,只图一时之快,对停云说了很多冒犯的话,此时回想起来,实在是有些后悔,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对方。
肃临渊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却还是心绪不宁,只能走出房门,决定出去走走。
他觉得自己是无意识的,或者是双腿不受控制了,总之,他这么一走,居然走到了停云的房门外。
屋里居然还亮着烛火,这么晚了,他竟还没睡。
肃临渊在门口犹豫着,他不敢直接进去跟人家道歉,但也不想就这么离去。
他想悄悄看一眼停云在做什么。
一天偷看别人两次,实在有点儿过分,还十分的猥琐,可是不管心里怎么别扭,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从门缝里一看,却愣住了,魏雨嗟竟然也在里面。
只见停云俯在桌上,像是睡着了,魏雨嗟把他扶起来,似乎想把师父抱回床上去。
本来是很正常的,但魏雨嗟的神情动作,绝不是徒弟对师父该有的冒犯。
魏雨嗟叫了两声师父,对方毫无反应。
他俯下身去,手掌摩挲着对方的脸颊,甚至埋首在停云颈间,深深嗅了嗅。
肃临渊皱起了眉头,心中泛起几分嫌恶。
想不到这姓魏的居然对自己的师父存着这种念想,不过,他心思一动,又想起今天白天里,自己也对停云动了那种想法,实在没什么立场去指责别人。
他心中暗忖,难不成这停云真是个欲求不满的淫邪之人,跟自己的徒儿也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说不定他正是与徒弟苟且,食髓知味,迷恋那种快意,所以才会像今天那样……
不,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肃临渊摇摇头,飞快地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去,暗骂自己不该把停云想得如此不堪。
再仔细一看,停云明明已是一副失去意识的样子,更有可能是这魏雨嗟趁人不清醒,欲对自己的恩师行不轨之举。
那厢魏雨嗟已将停云打横抱起,绕到了屏风后面去,肃临渊已看不见他们了。
他着急起来,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魏雨嗟出来,再也忍不了了,将房门敲出动静,自己飞快地闪身躲在围栏外。
片刻,魏雨嗟果然匆匆忙忙地出了门,面色紧张地探头四下打量了一番,关好房门,惊疑不定地离开了。
肃临渊见他走了,才从围栏外翻上来,进了停云的房间。
他绕到屏风后面一看,才发现这屋子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屏风后的空间非常大,不是一个小小的石室,倒像是一个山洞了。
洞穴幽深,此刻正从深处传来阵阵凉风,吹得人顿生寒意。
他居然睡在这种地方?
肃临渊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感觉难以置信。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肃临渊看了看屏风后面的床榻,帷帐内并无人影。
肃临渊望向洞穴深处,顾不得想那么多,赶紧朝里头走去。
两侧的石壁上有摇晃的灯火,影影绰绰间,行了几步,便看见前方一片不同于烛火的微光。
那是一块莹莹发亮的巨石,或者说,是一块巨大的玉石台,停云就躺在那上面。
肃临渊走到近前,看见停云敛眉闭目,正毫无生息地躺着,在玉石台发出的微光里,他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已全无活人的气息。
肃临渊心砰砰跳起来,他犹豫着伸出手去,探了探停云的呼吸脉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还好,他还活着,刚刚看他这这副样子,真是吓煞人也。
不过,按照停云的警觉,不该睡得如此之沉,他这模样,怎么像是昏厥了一般?
难道他那不省心的徒儿给他下了药?
肃临渊摸了摸他的嘴唇,收回手轻轻闻了一下,断定他也不是中了迷药,难不成这是什么古怪的修行方法,灵魂离体?
不管怎样,好歹确定了对方并无性命之虞,肃临渊终于松了口气。
他伸手贴上停云身下的玉石台,触之冰凉,带着一股刺人的寒气。
“你睡在这里,又冰又硬的,能舒服吗?”肃临渊道。
他想将对方扶起来,想让他回到床榻上去睡,也好舒适一些。
但他没想到,刚刚将停云揽起来,就生了变故。
身体一离开玉台,停云的脸就立刻显出灰败之色,原本白皙的皮肤迅速泛起黑斑,竟像是要飞快地腐坏一般。
肃临渊大吃一惊,赶紧将他放了回去,接触到玉台,停云的脸色才重新鲜活起来。
怎么会这样?肃临渊面色凝重起来。
因为今天下午遇到的那番场景,他刚刚一直不太敢直视停云的脸,怕自己真的出了什么毛病,会忍不住对他做出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但现在他凝视着停云的脸,早已没了任何的绮念,他只觉得有几分不解,几分怜惜,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肃临渊将停云凌乱的发丝衣襟整理了一下,坐在他身侧,认真端详起他的样子。
确实是个芝兰玉树的人,他这么无知无觉的躺着,也给人一种无法亵玩的感觉,实在跟之前那副沉沦欲海的样子联系不起来。
肃临渊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叹了口气,低声道:“看来,你倒像是吃过不少苦头。”
大半夜的,久留在人家房里也不是个事,肃临渊傻看了人家半晌,想不出头绪,只能站起身来,决定回自己的房间去。
他回房躺在自己床上,彻底睡不着了,心里胡乱想了很多事情,迷迷糊糊捱到了天亮。
肃临渊等到天色大亮才出了房门,下得楼去,却发现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整个气氛都不太对。
只见停云的四个徒弟坐在厅里,都各自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肃临渊看了一圈,没找到停云的身影,难不成他昨晚那样子,真是出了什么事?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地问道:“几位的师父呢?大家怎么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聂霜吟闷声道:“师父已经离开孤宿峰了。”
肃临渊一惊,他走了?不会是因为昨天自己撞破了他……不至于吧。
顾雷鸣捶了一下桌子,愤懑道:“实在是可恨,老子真恨不得宰了那些含血喷人的混账。”
肃临渊更疑惑了,他转念一想,昨日听得聂霜吟说有一伙人在此闹事,当时他自己径直回了房,也没有跟去看看,难道,是那伙人惹出了什么事?
肃临渊道:“难道是前些天讨要仙宝秘籍的人又来了?”
魏雨嗟道:“非也,是另一伙人,他们……”
肃临渊听见魏雨嗟说话,想起他昨夜对师父做出的那番冒犯之举,心头泛起几分厌恶。
不过他还是语气自然地问道:“他们怎么了?”
“唉,他们说,师父是二十年前关内四处通缉的凶手,要师父回去认罪伏法。”
“凶手?”肃临渊诧异道:“他怎么会是什么凶手?”
顾雷鸣道:“这本来就是他们血口喷人!师父绝不可能做出那些事。”
肃临渊点点头道:“我这个外人都不相信,你们这些做徒弟的当然更加不能接受了。”
聂霜吟道:“比起师父,我宁愿相信我自己是他们口中的杀人魔头。”
“由徒及师,我与你们同来的路上,遇到山匪,你们也只是将他们击退,并没有伤其性命,你们的师父想必也不是那草菅人命之人。”
聂霜吟看着肃临渊,眼里泛起几分感激之色。
魏雨嗟与林风叹却不说话,林风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魏雨嗟则是神色有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肃临渊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问道:“魏兄,看你的样子,你倒是相信你师父是杀人魔头啰?”
魏雨嗟抬起头,瞪着肃临渊道:“你休得胡说,此处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嘴!”
聂霜吟开口道:“魏师弟,他之前虽然总是说些惹人嫌的废话,但此刻说出的话倒还算中听,你不必如此凶他。”
魏雨嗟不说话了。
肃临渊道:“既然停云君不是什么凶手,又何必在意别人的话?那些上门找事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大不了赶走他们就是,为什么要离开?”
他看了一眼魏雨嗟,又道:“而且我看昨晚那些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停云君还好端端地待在房里睡觉,怎么一觉起来,却要走了?”
魏雨嗟一听这话,立刻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肃临渊。
肃临渊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想必是在猜想,昨晚停云房门外的人是不是肃临渊,而他又把自己做的事看到了多少。
肃临渊不管他,只问聂霜吟道:“你是怎么肯定你师父已经离开的?说不定他只是心中烦闷,去其他几座山中散心去了。”
聂霜吟伸手,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肃临渊,道:“这是师父留下的书信。”
肃临渊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寥寥几句,写道:“为师今已南下,有旧事要理,事毕速回,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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