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环见唯独季同被叫过去，心里担心他，也走到导演身边听他怎么说。
“你是有意为之？”
“是的。”
季同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看了剧本，发现常辉对安源应该是心存爱慕之心的。他是安源信任的助手，工作一向都做得很好，可偏偏在安排晚宴这么简单的事情上出了疏漏，原本说好包场，却又失手放了女主的前未婚夫进来，搞得一场晚宴不欢而散。这么大的错处，可不像是他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
“除此之外，在以后的剧情里，安源一旦有和女主华爽亲密接触甚至表白心迹的机会，都会因为公事或私事耽搁，细细看来，每次都是常辉趁机插入，阻止安源和华爽独处。”
“因此，我斗胆推测，常辉爱慕安源。”
编剧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去看手中的剧本，思考片刻道：“这样说的话，这种设定确实补充了一些细节，让整个故事更丰满了。”
导演点点头：“那我们就增加这个细节吧。有了这一段，我们观众群体会更广的。”
两人都拍板，此事就这样定下。
导演根据这个新增的细节补拍了一些安源和季同的镜头，季同照常发挥，安源却显得有些不在状态，眼神愣愣的。
好在他是一个智能，即使发着呆也能一板一眼地做出标准动作，没耽误拍摄。
季同有些好奇。他见过的智能，比如说导演，蓝珠，亦或是几个演员身边带着充当助理的智能，眼神都是死板的，干涸的。
在拍这场戏前，安源的眼睛也是那样的冷淡的一双机械眼，但是现在因为看上去有些呆，居然多了一丝人气。他的脸庞是人工设定出的，符合数据的绝对英俊，因为有了不同寻常的眼睛，显得更为鲜活。
他有心了解原因，忍不住在补拍结束两人休息时问安源：“你在想什么？”
“什么？”
安源不理解季同的问题：“我什么都没有想。”
“我看你刚刚视线挺飘忽的，还以为你在想事情。”
安源如实道：“我刚刚死机了。”
“死机？”
“是的。”
安源解释：“我们平时做表情，是通过情绪设定。比如输入开心这个指令，脸部肌肉就会自动移动到合适的位置，以此做出开心的模样。但刚刚拍戏过程最后一幕，我看到你的眼睛时就不由自主的死机了。”
季同的关注点是歪的：“你最后一幕不是在低头处理文件么，怎么能看到我的眼睛呢？”
安源张嘴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听的季同一头雾水，最后安源只能说：“因为我是智能，眼睛发挥作用的方式和你们不太一样。”
季同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决定这场戏拍完后要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世界，避免这种听别人说话如听天书的事情再度发生。
一天结束，演员们回到剧组租的房子里休息。
蓝环和季同分到了一个房间。
刚关上门，蓝环就把季同拉到墙角，神秘兮兮地问：“你说服导演给你加戏了？”
季同摇摇头，蓝环又问：“可我听今天导演的意思是要给你和安源之间加一条感情线。”
“是有这回事，可是这不代表着导演会给我加戏。”
蓝环暂时把导演给不给加戏这件事放到一边，美滋滋地说：“你今天演得真好，视频里看到了你最后的眼神的时候我身上都酥了。”
季同笑笑，蓝环想起他对导演说的话，又担忧地说：“按你今天的说法，常辉因为暗恋安源不断做小动作，让安源和女主一再错过。这可就成了反派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季同恍惚了一下，想是想起了什么，随后才淡淡道：“求而不得，不择手段的人确实会让人心生厌恶。”
“那可怎么办？现在这条线也加了，到时候演出来，观众肯定就不喜欢你这个角色了。”
季同对忧心冲冲的蓝环眨眨眼睛，安慰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没有和蓝环继续讨论剧情的意思，伸展了一下腰肢，说：“我准备收拾一下，就要休息了。你也不要熬了，早点睡吧。”
他洗漱沐浴后躺到床上，一时没睡意，就问了蓝环一个他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在我们那里，一般是长得好看的人才可以当演员。可是这里人们可以调整长相，那岂不是每个人都有当演员的机会？”
蓝环也不想就这样躺倒睡觉，便很乐意向季同解释这件事。
“事实上，外层并不是想要什么样子就可以做成什么样子的。每个人的精神体不相同，与之匹配的外层也不相同。一般而言，与自身最匹配的外层就是最初的外层。”
说到这里，蓝环不得不讲的深一点。
“在第三宇宙，人们孕育出的后代在刚出生时就自带外层，也就是所谓的初壳。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精神体强大到可以脱离初壳的保护时，就可以更换外层了。
但外层不能和自己的初壳相差太远。用你们那里的话来比喻，就像是一个人戴手套，可以戴不同花纹颜色的手套，但是不能戴只有四个指头的手套一样。简单来讲，如果一个初壳只有一米五的人非要穿一件一米八大的外层，他的行动就会很受限制，说不定连路都走不了，更不要说演戏了。
因此，在第三宇宙，其实也可以说，只有初壳出色的人，才有当演员的机会。”
季同这才明白，蓝环当初给他买外层买了一个和自己原本样子一样的，并不是因为体贴，而是因为必须要这样。
蓝环谈兴大发，继续说道：“除了初壳优秀，当演员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要求，就是精神体可塑性要强。以后你戏路广些，拍些乙等甲等的戏，到时候说不定就要扮作混血了，要定制一个带翅膀的外壳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可塑性不过关，穿不上这种特质外层，就没有机会了。”
季同犹豫道：“可是…加翅膀，难道不就等于给五指手套又加了一根指头，这样不会影响行动么？”
季同愣了片刻才明白手套那说法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比喻，不由笑道：“所以说当演员需要精神体的可塑性嘛。如果你的阀值高的话，穿特质外层也不会非常影响行为的。”
他又自言自语一样地说：“可惜测阀值的机器只有三台，咱们现在还够不到。听说原雨的阀值有82，可以演乙等戏了。”
季同已经知道他嘴里的甲等乙等是什么意思——即为第三宇宙电影的分类。他现在演的这部戏是一部丁等戏，相当于网剧，小成本小制作，导演编剧演员都没大名气——导演甚至是个智能。
未来的路尚有千万里要走，他现还在起点处。
一想到这里，季同就心潮起伏，激动不已。
第7章 双眼
这部戏的剧情在季同看起来非常平庸。
女主角华霜厌倦了未婚夫的风流，和他解除了婚约打算开始一段新的感情。青梅竹马面冷心热的总裁、阳光爽朗落落大方的合作伙伴、傲娇别扭家境优渥的学弟都向她表达了好感，甚至连未婚夫也浪子回头，表达出重新追求她的意愿。除此之外也有不少龙套被女主的独立坚强吸引，对她青睐有加。
摆脱了旧情的女主角仿佛脱胎换骨，从此人生顺风顺水，一路高歌，情场职场都收获颇丰。
这种乙女戏总是导演们喜欢的题材，播出后只要演员顺眼剧情正常往往都会有不俗的战绩。
季同的戏份很少。原本安源就只占全戏大约四分之一的比重，作为安源的跟班的常辉出场的镜头更少。虽然导演的新想法让他多了几句话几个出场机会，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安源身边一个安静的背景。
对此季同适应良好。他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知道现在适合做什么不宜做什么，并没有锋芒毕露，也没有刻意结交男配男主和女主，反是在他们需要时能帮就帮。
这种不显山不漏水的态度倒是赢得了那四个人的好感。
令季同有些惊讶的是导演和安源的表现。
导演倒是好说，就是在他最初一幕戏演完后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了似得，对演员的要求陡然高了起来，稍有不合就要重拍。
好在这行为只持续了不到一天就结束了，季同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导演疑似因为他的表现才陡然提高了对大家的要求，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大家针对了。
也因为此事，季同发现这剧组里的大部分人类演员心性都不怎么样，这也是他选择收敛的原因。他初来乍到，不好时时刻刻都出风头。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松对自己演技的要求。
安源的态度更复杂一些。他坦承自己因季同的眼神死机过一刻后就像是突然开窍，在和季同对戏时活了许多，表现更为圆通融合，拍摄之余又喜欢若有所思地观察季同，像是对他产生了不一般的兴趣。
要不是季同知道他是个没有情绪的智能，都要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了。可正是因为他是个智能，才让季同产生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感。
安源也没有让季同无奈很久。在一次拍摄结束后，他直接对季同说：“我思考了很久，也不明白我当天死机的原因。你可以把当天那个眼神再做一次么？”
听到他这话，大家都有意无意的看向季同，就连注视着机械收拾器材的导演也转过头关注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