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锦姝清洗过后,起身的时候觉得头有些晕,早在永宁寺她便开始了低烧,加上连翻的折腾,就算是闻锦姝身子骨好,却也有些撑不住了。她用手帕捂着嘴轻咳几声,摸了摸微微发烫的头,昂首挺胸得走回到山洞中。
“夫人,休息吧,我刚添了柴,应该能足够烧到明早。”时芊盈坐在山洞中轻声说,闻锦姝看了眼变大的火堆,因着明火一照,山洞中变地更亮,也让闻锦姝看到了悬挂在两人头顶的巨大蜘蛛。那蜘蛛非但没走,竟还在头上的地方开始织网,一下又一下的扭动着身体,不知有多吓人。闻锦姝看得头皮发麻,而时芊盈却对此一无所知,还坐在地上铺衣服。
“小胡奴,你可曾看到头顶有虫。”闻锦姝不信这么大的蜘蛛时芊盈看不到,她忍不住提醒,便见时芊盈抬头看了一眼,又用那双水蓝的眸子看自己。“夫人可说的是这只?这是普通的毛蛛,只是个头大了点,无害也不会咬人。”时芊盈小时候找不到睡的地方,几乎什么简陋的屋子都睡过,虫子更是见了不少。
看到她无所谓的态度,闻锦姝抿了抿唇,却是在无法忽略那蜘蛛的存在,若没看到,自己尚且可以忽视,但看到了还在蜘蛛的下面睡觉,闻锦姝自认做不到。两个人安静得坐在火堆两边,见时芊盈很快就侧着身子准备入睡,闻锦姝却望着那蜘蛛,整晚提心吊胆,无法合眼。
轻微的低烧加上一夜未眠,天际泛白,那蜘蛛爬走了,闻锦姝却也倒在了草铺上。她觉得头很晕,全身都提不起半点力气来。时芊盈醒来,看到闻锦姝那么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忍着背痛爬起来,拍了闻锦姝几下。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时芊盈不敢太用力,随后她就发想这人身子凉的很,可额头却很烫。想到闻锦姝之前便染了风寒,之前泡了水又受冻,虽然闻锦姝一直没表现出难受,可时芊盈偶尔也能看出,这人的神态的确不如之前好了。
时芊盈知道这里没法子弄来药,她出去找了一圈,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盛水,好烧些热水给闻锦姝,奈何这荒山野岭,不要说经得住烧的容器,就连盛水的东西都没有。她再回来的时候,闻锦姝已经蜷缩成一团,就算很靠近火源,她也一个劲的再喊很冷。
时芊盈急忙拿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奈何单薄的里衣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时芊盈没法子,只能抱着闻锦姝,试图用自己的怀抱给她一些暖意。果然,这样做还是有些效果的,闻锦姝像是找到了热源一般,疲惫得睁开眼看过来。
“小胡奴…天可亮了?”
“是的夫人,天已经亮了,你风寒又严重些,一直喊冷,我才抱着你的。”
“恩,我晓得,小胡奴身上的味道还不赖。”
闻锦姝有洁癖,这是大部分人知道的,就算平时和玉婆也没有过多的接触,更不要说被人如此抱在怀中。只是她发现自己对待这个小胡奴的接触倒不是很抵触,一来是小胡奴有着鲜嫩的肉体,漂亮的脸蛋,其次就是,小胡奴昨晚才洗过,也挺干净的。
闻锦姝心安理得的在时芊盈怀里取暖,竟是又昏睡过去,这一次她昏迷许久,而在这时候,来找她们的人终于寻到了这个山洞。玉婆从未辜负过闻锦姝的嘱托,在她发现闻锦姝没有按时回来也没有通报之际,便发现事情有变,急忙嘱托人去找,便发现了被劫持的马车和死了一地的家丁。
事情发生着这样的变化,玉婆几乎动员了所有下人去找,把整个山都搜了个遍才找到二人。那时候的闻锦姝已经不省人事,而时芊盈也抱着她昏昏欲睡。看到她闻锦姝那般狼狈的样子,玉婆心中生怒,她觉得根本就是这小丫头没照顾好主子,才会让主子这般。
“给我起来!”玉婆看着时芊盈,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接一巴掌打过去,用力打在时芊盈脸上,本来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被这么一打,时芊盈一下子便惊醒了,她捂着发疼的脸,根本没想到玉阿婆来得这么突然,可是…自己为何会被打了呢?
时芊盈还没回神的功夫,已经被玉婆带来的几个家丁扯了起来,她回国过头,看到两个女奴把时芊盈扶起来,其中一个,好像是叫光儿。因着担心闻锦姝的情况,玉婆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回了景家,时芊盈自然也被带了回去。
她听说玉婆找了不少大夫过来,为闻锦姝看病开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自己看看。时芊盈难受得躺在隔壁的小屋里,身子很饿很冷,却没有吃食和水,后背的伤口又疼又痒,也让她难受万分。正在这时,那个叫光儿的女奴进来,她看到自己的模样,微微皱眉,随后将一碗茶水和几个馒头放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得离开了。
见她来得急走得快,却给自己拿了食物过来,时芊盈顾不得多想,当下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她吃完之后,屋子再次被人推开,竟是玉阿婆带着一群家丁走了进来。
“玉婆…”“你还有脸躺在这?这一次的事,你照顾不周,害得夫人生病,你这贱奴居然不跪着请罪,还有脸躺在床上。按照家法,给我打她20大板。”玉婆低声说道,时芊盈根本来不及解释就被家丁拖到了院子里,她看到家丁手上那宽厚的板子,心下已是凉了一半。
她没想到,自己在山中那般照顾闻锦姝,竟还落得这样的惩罚,时芊盈心中难过,更是对闻锦姝这般翻脸不认人的行径感到荒唐和可笑。厚重的板子落在背上和屁股上,时芊盈咬紧了下唇,愣是没喊一声。奈何那板子打在背上,竟是将她刚刚吃下去还未消化的东西打得从胃中返上来。
时芊盈被打过之后,狼狈地吐在地上,更是难受一分,她看到了周围人厌恶的眼神,看到了光儿得意的笑容。这一刻,时芊盈忽然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真的对一个奴好。自己的生死与否,在别人眼里,还不如尘埃大小。
时芊盈恨极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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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奴又被欺负了,还不抱紧夫人大腿?
第14章
章?十四
时芊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屋的,她隐约觉得有几个人把自己抬起来,随后便将她扔在了床上,将她视作废品一般,扔在了那。在恍惚之间,她听到玉婆说了什么,看到对方将一瓶药扔在自己床头,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在暗黑中,她看到曾经小小的自己,那个无辜又可怜,努力掩饰着害怕,却止不住在发抖的孩子。别的小孩子有疼爱她的爹爹和娘亲,而自己却从不知道爹爹到底是什么样子,她的记忆中只有不停地更换住所,重病的娘亲喜舞,她教自己跳舞,在自己面前跳舞,就连生命的最后一刻,娘亲依旧穿着那袭红色的舞裙。
时芊盈不懂,她不懂这个生下自己的娘亲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懂,她为何要生下自己,到这人间遭罪。身体很疼,就算在梦中,疼痛的感觉还是如此强烈,背上的伤被木板打的皮开肉绽,就连屁股也带着火辣的刺痛。时芊盈忽然觉得,自己不若就这般死了,或许是另一种解脱,这样的想法一出,她忍不住笑起来,意识也终于彻底消散了。
等到时芊盈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她呆呆的看了看屋子,又闻到自己身上不算好闻的味道,这才清楚,命硬的自己,居然又熬过一次。该庆幸好呢?还是该遗憾才对?时芊盈忍着全身的疼去外面打了水,又把身上的衣服慢慢扯掉。
伤口出的血和衣服黏在一起,她咬着牙,利落得撕扯下来,长痛不如短痛,在这方面,时芊盈清楚的很。她把身体泡在木桶里,水很凉,却反而让伤口被刺激得没那么疼了。她快速的清洗了身体,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这才从木桶中爬出来。
她知道这府中没人会为自己找大夫,也不会有人关心一个奴的生死。玉婆是如此,闻锦姝,更是如此。时芊盈拿起玉婆给的药,将身上的伤处全部涂好,随后便颤抖着身体躺在床上,用棉被盖住不着寸缕的身子,打算就这么熬过去。
很难熬,也很难受,伤口引起了发烧,加上没吃没喝,时芊盈这几天反反复复在生死关头徘徊,在阎王路上算是走了一遭又一遭。这样昏迷不醒意识不清得持续了三天三夜,待到第四天的正午,时芊盈才彻底清醒过来。她醒来的时候感觉头脑没那么昏沉,似乎意识也清明了不少。
时芊盈下了床,对着铜镜看向自己的后背,那些伤口红肿的迹象消退了不少,虽然看上去还是狰狞可怖,却比之前好了太多。时芊盈晓得自己又撑过一次,她换上新的衣衫,走去了厨房要了许多馒头和粥,又盛了满满一大碗的菜。
做饭的厨娘叫蓉阿婆,今年六十多岁,手脚却很麻利,她见时芊盈那小脸惨白又憔悴,说什么都要让时芊盈多吃一些,时芊盈连声道谢,便端着那些吃食,回去打算狼吞虎咽一番,只是她才吃了几口,便想到在山洞中,闻锦姝吃饭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来,时芊盈慢慢把馒头掰成小块,一块块得送进嘴里,再慢慢喝粥吃菜,平时半柱香功夫就能吃完的饭,如今竟是生生被她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