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离歌 (薛文几)

　　千百年的智慧，无论鲛人还是人类，我们所有人都只能抓住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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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旁二人皆当屋内其他的人：鸨母，龟公，美巧姐以及无休无尽的莺歌燕舞不存在……

　　只专注眼前人。

　　万俟镜感觉周傕好像有很厚重的悲伤——而那悲伤是他很难理解的了的。

　　鲛人寿命较之人类实在太长。

　　在漫长的岁月里，多么难过的辛酸苦辣都能被时间冲淡——这是时间赋予的特权，也是被时间剥夺的深情。

　　所以万俟镜大概能感知，但是却无法感同身受。

　　他只有一种方法能逗他开心，那就是……

　　“给你。”

　　他伸出手，掌心是一个闪烁着夺目光华的珍珠——他上次冒险在越过了蚌群安全线以外的一个不起眼的蚌壳中找到的。

　　虽然风险相伴，但是想想周傕脸上的可能浮现的笑容，他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然而……

　　“齐镜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周傕咬了咬牙，还是微微避开了万俟镜的眼说出这句话。

　　万俟镜本来晶亮的眼睛瞬间暗淡——与他眼睛对比的，是屋内其他所有人睁的溜圆的眼睛，渴望之心已经快飞到万俟镜伸出的手上。

　　他心里明白，他究竟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只能沉默。

　　周傕定定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声，又是举起了酒杯。

　　万俟镜定定看着那酒杯，恨不得此刻将杯子夺过并狠狠砸到地上。

　　“我很羡慕你。”

　　他说出了这句匪夷所思的话，周傕却是了然的点点头。

　　“是了。然，你只需举起这小小的酒杯，片刻便能‘一醉解千愁’……”

　　“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傕将一直挡住半个面孔的酒杯移开，一双已被酒气染上嫣红的桃色的丹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万俟镜。

　　“我羡慕你豁达，羡慕你坦荡，羡慕你无所畏惧……”

　　周傕没等他说完便痴痴的笑起来。

　　“怕是……还羡慕我‘不择手段’吧？”

　　万俟镜顿了顿，缓缓摇了摇头。

　　“不。我欣赏你的‘不择手段’。”

　　周傕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终于，他一直维持在表面的面具，皴裂了——

　　“齐镜我喜欢你！……哈哈哈！”他趴在桌上，右手不轻不重的拍打了好几下桌面，笑声中透着朗朗乾坤，“管家，给菀娘包三千两银子，辛苦大家了！”

　　随着周傕声音款款，整栋建筑爆发了一阵欢呼。菀娘虽然挥舞着手帕让所有人肃静，万万不能打扰了客人雅兴，但是明显面上也染了笑意喜上眉梢。

　　“齐镜，无论‘鲛人泪’我周傕寻得与否，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先干为敬，你轻便！”

　　周傕起身，万俟镜也赶紧起身。紧接着他就一饮而尽。

　　万俟镜此时真的想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在脑后，只跟着周傕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他不能……

　　周傕坦然的看着万俟镜以茶代酒没有任何不快，而是将一直客套的面色收起，换上一种惺惺相惜的神色。

　　“齐镜。夤夜①若是不能软香在怀，那天下估计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聊以为怀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双方都知道面前的美娇娥无法抚慰他们的心。

　　“夤夜灯火寥，思念伴丛生。”②

　　周傕喃喃自语，随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

　　“齐兄，你真是我的福星。鄙人天天算盘斤两在胸……要知道我可是很多年都没做出诗来了！”

　　万俟镜不语，只能对着他一直傻笑。

　　只是一直笑着……

　　你能用一个词形容他吗？

　　绚烂。

　　如同艳鬼，潜入我梦，蚕食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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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夤夜：出自《西厢记》指三至五点（也就是我现在打字的时间QAQ）。百度百科有一个特别骚气的解释，说是人特别脆弱的时间。

　　②我写的……

　　第10章

　　楼里的周傕和万俟镜两个“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而楼外早早出门的万俟驷快步踏入午夜后带着些许料峭的街道。

　　街还是那条街，各式各样的人也依旧是那些人……

　　“让人通知族长，人找到了。”

　　万俟驷回头看了一眼那最显眼的建筑，心下一沉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万俟麟的意思是只要人没事的话，那就无伤大雅。

　　而历经万千人事的万俟驷，心下估摸着万俟镜这小傻子约摸是完了。

　　情毒入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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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和他一样！……

　　你问他为什么不再管万俟镜了？笑话，自己除了占了一个长老——还是预备役——的虚衔，自己还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什么瓜葛？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反正自己此生也不会和她有瓜葛了……

　　万俟驷哼着小曲，想着那个清婉的身影，嫉妒着占据着她全部目光的万俟镜……

　　傻小子，好自为之吧。至少我的爱情不会让我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有送命的危险。

　　万俟驷来到街头，一架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缓缓从阴影中来到面前，他一个飞跃就上了车，原本驾车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自己此生大概已是失了姻缘格，那么至少做一个有用的人吧！

　　万俟驷赶着马车飞速的行进在寂静的街道，毕竟除了花街其他寻常人家早已进入了梦乡……

　　万俟镜跟着周傕在酒楼里唱唱跳跳好不乐活，如是这样等到晨曦之时，满屋的人也就如同那阴沟中的魑魅魍魉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显出了原形。

　　“周少爷，齐公子，你们看，我们也要打烊了……要不您二位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的姑娘，就在我这怡香苑宿下？”

　　周傕看了看万俟镜，自己已经醉的只剩意思理智，而面前的人还是如此的玉树临风，眼神还是如此的……纯洁。

　　他低头自嘲的笑笑，想着自己恶劣的恶作剧。

　　不是没有看见那些不怀好意的姑娘们带着目的性的接近。有三两个大着胆子想往他身上靠，让他一个眼神就制止了，身后的管家当然是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给了姑娘们打赏。

　　然后周傕就笑眯眯的看着不善言辞更不会拒绝的万俟镜被一堆轻柔罗曼环绕，有几个还上下齐手。周傕就这么调笑着看着无所适从的万俟镜腹背受敌，只等着他实在招架不住了对着自己这边露出可怜巴巴的祈求眼神。

　　“好了，都不要闹了，老老实实坐好。”

　　姑娘们听着周傕开口，一个个在这种红尘酒色世界浮沉的人精自然知道真正的主角是谁，所以一个个也就收起了调笑，也收起了不老实玩笑的青葱玉手。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个木讷的呆子，这皮相，当真也不必早已艳名远扬的周家公子差呢……姑娘们如是想着，一个个心里洒了蜜似的黏糊，有几个稍微害羞的微微红了脸蛋。

　　是的，周傕的长相是好，但是除了往日经常挂于面上的和善面具，若是做个调笑的表情——或者单单只是面无表情的望向你——你都会觉得心尖酥麻。

　　因为他实在长得太“妖”了。

　　不过这些对于万俟镜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单单只觉得周傕长得“还不错”，至于这个“还不错”的程度——无所谓。

　　他只是喜欢他。

　　两人自是不会在怡香苑留宿，于是管家早早联系了车马将二人在晨曦中赶上了周家华美的马车，一路到了一家上等的旅馆。

　　万俟镜打着哈气下了马车，看着路上已经三三两两的有了早起的商贩，不远处的一个早点摊子散发出了包子的香气，引得万俟镜困意顿减了三分。

　　他真的想去填个肚子，当然前提是先把周傕送走。万俟驷昨天临走前给他留了十两银子，他算了一下还剩两天时间，怎么也够花了——实在不行，万俟驷还出了一个阴损的招给他：虽然鲛人族里面万俟镜嗓子算不错的，但要是当街卖艺估计暴露的可能性十分之大。只能找个没人的角落随便哭一鼻子，哭出来的珠子找个当铺卖了，约摸着换取的钱财在城郊买个一间小屋子是没问题……

　　当然人家要是疑心这么好的珠子的来路从而对你穷追不舍——那就不是你驷爷我能管的了！

　　万俟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节操……

　　万俟镜站在旅馆门前站着，心里留着万尺哈喇子，表面上也学着这些礼数周全的公子少爷们将手背在身后，目光深远的望着刚开始复苏的街，心里却是火急火燎。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周傕也跟着下了车。

　　“齐镜，愣着干嘛？走吧。”周傕一下跳下了车大步往店内走去，里面小二早就等候，只等着把两位迎入店中——然而万俟镜就是不懂动会儿，所以小二哥内心其实十分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