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的沉默楚如涣把球踢给他“可她总会知道的,你同她坦白总好过她撞破”
“再说了,你们就要成亲了,你这样太过不妥,你要讲明白让她自己选择”安王妃虽也是心疼小世子,可翎之也是个好孩子,不能让她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嫁过来,这样于她不公。
顾翎之打他骂他气他恼他燕小世子都不怕,可他怕顾翎之会不要他,怕会听到她说做朋友吧的话。
不敢去想却又不能继续逃避下去的小世子,低头看着搭在膝上搅在一起的手指,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瞧着他这碰到顾翎之的事情就脆弱的不行的样子,安王妃缓了缓语气,闲聊一般的和燕檀初说着话“我叫你来本是有个事情想要告诉你,眼下却是不合适了,等你跟翎之说明白,到时我同她讲吧”
往常说出这样的话总能勾起小世子的好奇心,今日却是半点提不起兴趣来。
“我以为你早就和翎之说开了呢,哪里想到你竟是还没言明”楚如涣叹气般自言自语的说着,其实是在问燕檀初到底怎么回事。
跟着安王妃叹了一口气,燕小世子像是回答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喃喃自语道“我害怕呀,我不敢告诉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像是总也没有好的时机”有些自嘲的笑话着自己的胆小,说的无可奈何。
“可是我应该告诉她的”
“是我太自私了,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可又总给自己找着高尚的借口,用我太爱她才不告诉她来骗自己”
“我真是坏透了啊”
“非要等到下了圣旨让她没了退路,才想着坦白”
“我一直在隐瞒,欺骗”
“却还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我哪里有资格说我是最爱她的人,我没有,我不配”
看着一句句说下去已经瘫坐在地上,眼泪越流越凶的孩子,楚如涣眼中满是心疼。
瞧着匍匐在脚下捂脸痛哭的小世子,安王妃终是忍不住蹲下身抱住她宽慰着“我的初儿这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翎之爱你爱的就是你,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
“你不信她吗?”楚如涣一点点的引导着。
“我信,我信她对我的心”哽咽着说出这句坚定的话,随后又控制不住的掉眼泪“可我终究还是伤害了她”
“我伤害她了,这才是最让我难过的事”抓着楚如涣的手,燕檀初眼睛通红的看着她又问“这会不会带给阿舒一道伤疤,在往后的日子里,永远有个痕迹提醒她,那个她最爱的人欺骗了她”
安王妃带着疼痛的指骨上,是小世子使足了力气颤抖又透着苍白的手。
一直以为燕檀初的眼泪是因为害怕顾翎之离开,这时楚如涣才明白,这彻骨的悲伤竟是因为深深的自责。
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总被当作小孩子的人,就连历经了沉浮世事的安王妃,都不得不感叹,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这般感天动地的爱。
纯粹热烈又疯狂,如若炼狱之苦能换得她一生无忧,我愿舍弃仙身永堕为魔,不见天日又如何,只要我爱的那个人,能闻到花香见到朝阳,我便能为此奋不顾身。
“阿舒今天会留下,晚上我就告诉她”调整着情绪擦干眼泪,打定主意的燕檀初从地上爬起来,把楚如涣扶到茶桌软榻上坐下。
“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她”已经平静下来的小世子,说着有些决绝的话。
院中没人,燕小世子自己去打了一大盆凉水,搁到桌上一遍一遍的洗着脸。
一会儿还要去找阿舒,不能让她看出自己哭过了。
“初儿,母妃说句自私的话,若到时翎之真的要离开,你也不能放走她,你若放手会后悔一辈子的”又一次捧起一把清水拍到脸上的燕檀初,听到身后楚如涣传来的声音。
双手撑在铜盆边,看着映在水中的人,让挂在脸上的水珠一滴滴滑落到盆中,一次次搅碎那聚散而成的倒影。
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小世子被安王妃的一句话,动摇了心里的决定。
随着蝉心正在府中荷花池喂锦鲤的顾翎之,还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另一边的燕檀初和楚如涣已经经历了一场自导自演的生离死别。
那涕泪横流的眼泪和钻心彻骨的痛意,还有那敲槌定音的决然和毫无生气的眼,若是被顾翎之知晓。
先是会无奈的笑那二人挺有写话本的天赋,而后会揪着燕小世子的耳朵拧上几圈,凶巴巴又带着伤心的质问他: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不相信我对你的爱,不相信我也能为你义无反顾。
第61章
晚饭时,心情极好溜出去和老臣旧友炫耀了一下午自家儿媳妇的安老王爷,不知都发生了些什么,但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出桌上的氛围不太对,压着疑惑和雀跃的心,老老实实的吃饭,没去招惹燕小世子。
饭后已经对府内地形结构布局都熟悉下来的顾翎之,牵着一言不发的燕檀初在安王府内遛弯消食。
在种满花植的石板小路上,顾翎之时不时的侧头去看,一路上都低着脑袋的小世子,握着他的手从大拇指尖捏到小拇指尖,最后在掌心里勾了勾才问“阿初是不是有心事?”
“我刚刚已经同父王母妃说过了你要留宿的事,也已经吩咐了燕七,今天我的院中不留人”答非所问的跟顾翎之说着另一件事,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一点兴奋劲。
这般反常倒是让顾翎之也跟着有些紧张,心里猜想着莫不是下午被安王妃叫去聊了些什么。
绕着王府转了一大圈,两人才渡着脚步回了燕檀初的院子。
到了院中,燕小世子没有急着拉着顾翎之去卧房,而是让她在屋外的藤椅上坐着,自己转身去了书房,抱出了一架七弦琴摆到她面前,在对面落座举着手中的萧晃了晃,微笑着道“阿舒,我们来合奏一曲怎么样?”
不明他是何意的顾翎之只当是小家伙心血来潮,见着晚饭后的第一个笑,担忧的心定了下来,双手抚上琴弦道“那就来吧”
顾翎之起调是曲柔和缠绵的谱子,琴音四散间一缕悠扬的萧声融了进来,开始也是带着绵绵柔情,接近曲终时,飘扬的曲意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悲伤。
感受到小世子心境的顾翎之,皱了皱眉想要张口询问却忍了下来,他想说时自会说的。
手指在玉箫上摩梭了下,吸口气把萧同架上的琴放在一处,抬头凝视着顾翎之,目光从眉梢到唇角扫过几遍才开口“阿舒,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瞧着他眼中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顾翎之有些忐忑的站起身往屋内走。
站在卧房内等着燕檀初,就听到他关上门掩上窗。
燕小世子走到顾翎之身边拉过她的手领着她走到床边,摁了摁肩膀示意她坐下。
厅内宽敞的茶桌和书架旁的书桌都没有这内室里侧的床边更能让小世子安心,因为床榻是谁都不能触碰的燕檀初的绝对领域,哪怕是安王妃来这,也只是呆在外室喝茶聊天。
站在床边的燕小世子在顾翎之柔和的眼神下踌躇了一会儿,咬牙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舒,其实我...我,并非男子”
盯着脚尖不敢去看顾翎之的小世子,手指捻着下裳裤腿搓了搓,等着听候发落。
本以为哪怕不是厉声诘问也该是不再搭理他的冷漠,可耳边传来的却是与往常一般无二温柔的嗓音“那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顾翎之对他的怀抱很熟悉,那里虽不是同武将一般的宽厚健硕,但也是平坦坚毅,没有一点女性身体的柔软娇嫩。
听了顾翎之的疑问,燕檀初便开始从起因慢慢跟她讲起。
“母亲生我时伤了身子,失了再次孕育的能力,父王对母妃一往情深忠贞不二,母亲知他的誓言和决心,便将我谎称成男儿,为给父王留一血脉传承”
“我自会跑会跳时起便每日浸泡在母妃寻来的药浴中多个时辰,一泡就是十五年,我没有女儿家该有的发育,加之我的五官跟父王五分相像和那五分随了母妃的脸,任人见了也只会道俊美而非柔美,许是跟练武也有些关系,我的体格和身量与一般男子无异”
“几年前母妃告诉我,那药浴可逆转我的体制和身体结构,所以我才没有任何女子的特征”
“但是阿舒你没发现吗,虽是如此,我却不会长须,当然更不会有如男子一般的身体,这药只是切断了女性的特征”
“所以虽然我看起来是完完全全的男子模样,但没有能够让你有孕的功能”
“你跟我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是女子的事,除了我就只有母亲和蝉心姑姑知晓”
把因果始末全部交代了的燕檀初,压在心中的那口气便舒了出来,不再耷拉着头,抬起脸对着顾翎之苦涩一笑“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多了一个你”
坐在床沿上的顾翎之面上看不出喜怒,仰头看着小世子说“你蹲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本就不能有任何反驳的燕小世子依言屈膝蹲了下来,没有跟平日里一样黏的很近,脚步稍稍向后挪了一掌,让两人之间留有半个身位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