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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 (落樱沾墨)


  见毒蝎无法靠近灵江,‘季玉山’并不着急,反而露出更为得意的笑容,他甚为欣慰的看着他,从袖子里抖出更多蝎子,用那种令人发麻的低语说:“小宝贝儿快幻形,让我看看你。”
  灵江有些神志不清,全凭本能支撑着,他正准备幻成飞鸟跃上枝头,模糊听见这一句,心里明白在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此人逼他现行,怕也是不怀好意,如今只能越快解决掉他才行。
  想至此处,他将体内涣散的内力凝聚起来,往舌尖上的伤口又补了一嘴,尖锐的疼扎进他脑袋,借这个片刻,灵江一跃而起,冲向毒蝎中央的男子。
  那人不躲不闪,微笑仰头看着他,就在灵江的八棱梅花锤即将落到他的脑袋上,将他砸成个稀吧烂时,忽然,那双杀意冲天的兵器顿了一下,灵江只觉得内力狠狠一滞,他半口气都提不上来,径直摔到了地上,梅花锤咣当落到一旁,人再也站不起来了。
  毒蝎见了食物,就疯狂涌过来,却被‘季玉山’抬手制止了:“这可不行,这也是我的宝贝儿。”
  毒蝎子离灵江一丈远的地方转起圈,看起来垂涎三尺,却不敢接近了。
  ‘季玉山’蹲下来,抚摸灵江的脸,灵江在地上费力挣扎,眼前一阵昏黑,他艰难的摸到自己的梅花锤,却手脚发软,抬都抬不起来:“......滚。”
  那人阴笑一下,将手贴到灵江胸口,阴恻恻的说:“没有人能躲过我的毒,你也一样,我见过世间毒物奇珍,却从未见过你,呵,让我看看你是什么......”
  按到胸口的手猛地用力,灵江浑身一震,仰面吐出一口鲜血,‘季玉山’从怀里摸出一只脏兮兮的葫芦,将葫口抵着灵江唇侧,接住汩汩的血水,另一只手抚摸着灵江的额头,像是抚摸一只宠物:“不要怕,小宝贝,我不会伤害你的。”
  接着,他将葫芦盖上盖子收进怀里,弯腰去抬灵江,就在这时,一道鞭子突然甩到他背上,顷刻之见便教他皮开肉绽,‘季玉山’预料不及,往前扑了一下,扭过头眼睛瞬间布满血丝:“谁,是谁!”
  一辆拉着车厢的高头大马扬起前蹄嘹亮的嘶鸣,连按歌拎着鞭子高声道:“你爷爷我!”然后勒紧缰绳,奋力甩在马背上,照着‘季玉山’冲了过去。
  灵江歪头茫然看去,就在马车风驰电掣向他碾压过来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忽然从车中探了出来,灵江用尽全力,却只能微微抬起手指。
  然而这就够了,那只手精准迅速的抓住他的手指,将他带进了车里。
  同时,连按歌撞开‘季玉山’,并不多纠缠,一路‘啪嚓吧唧’碾压着毒蝎冲进了方平寺外的小树林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玉山’大怒,立刻去追,却被半路落下的十余名驭凤阁影卫拦住了去路,影卫二话不说拔剑与其厮杀开来。
  灵江躺在马车里,嗅到殷成澜的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刚一放松,胸口的伤、舌尖的伤便齐齐涌了上来,头一歪,血水顺着唇角在雪白的脸颊上流出一道刺目的蜿蜒。
  殷成澜叹口气,用拇指帮他抹去:“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了。”
  灵江眼前朦胧模糊,只能将殷成澜看个大概,他瞳仁涣散,艰难的抬手想摸一下殷成澜的脸,可身上没有力气,连一半都未抬起,就失力的垂了下来:“……十九”。
  他垂下的手腕被殷成澜接进了手中:“乱叫。”
  灵江苍白着脸笑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却撑不住了,睫羽颤动,最终只能不情愿的闭上了眼,陷入昏迷之中。
  殷成澜捏住灵江的手腕摸了摸,他久病成医能摸出个大概,小东西身上没毒,估摸着是中了迷药,就安心下来,屈指往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也是清脆得一声‘嘚’。
  可真是记仇啊。
  连按歌驭马在树林里穿梭,想起被救下的青年,心里一阵莫名其妙,他斜眼偷偷往车厢中扫了一下,亲眼看见主子亲亲密密的拉着人家的手,连按歌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心道:“这人从哪冒出来的?之前不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吗,怎么忽然就和爷勾搭到一起了。”
  他拉着缰绳潇洒的策马奔腾,脸上的表情却是猥琐至极,心里奇思妙想的乱想着:“我和爷天天在一起都不知道二人怎么勾搭上的,莫非是‘夜半无人时,人约柳树下?’等等,我们不是来救小黄毛的吗?”
  只好扭头问道:“爷,那小谁怎么办?”
  殷成澜将灵江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膝盖,闻言没说话,张开自己的左手,里面躺着一只死透了的毒蝎,蝎子殷红的汁液从他的指缝流了下来,殷成澜垂眸看着,眉目间有种令人忌惮的阴冷。
  膝盖上的人约莫是碰着伤口了,忽然轻哼一声,声音不大,却猝然打断殷成澜的思绪,他眨了下眼,一抬眼看到灵江,方才眸里的肃杀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殷成澜将死蝎子随手扔出窗外,取了条湿帕子擦手,望着灵江愈发苍白脸色,扬声道:“去城里,找个客栈。”
  连按歌于是掉转了马头,他没得到想要的回答,默默替小黄毛默哀了一下,打算寻个机会向灵江告他一状,看见没,不要你了嘿。
  方平寺里的青年和毒蝎之事已经传进了乔家镇里的江湖人耳中,然而大半日过去,竟还有不少人不死心的徘徊在镇里,四处打听北斗石的下落,不愧是鸟为食死,人为财亡。
  马车停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前,院子主人开门疑惑的望着他们,连按歌取出驭凤阁的手令在他面前晃过,小院主人立刻低头行了礼,又往马车那里看了一眼,一句废话也不多问,开门让车马进去,并训练有素的抹去了门前的痕迹,这才小心翼翼关上了院门。
  连按歌将青年放到床上,小院主人也刚好送来了清水和食物,他接过放到桌上,环胸靠在墙边看着十九爷用帕子擦拭青年唇角的血渍,脖间的刮痕,然后,是手上的污渍。
  看着看着,就觉得莫名眼熟,这个擦爪爪……呸,擦手手的动作他好像在哪里看过啊。
  这会儿,连按歌意识到一件事,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家十九爷多了许多不为他知的秘密,他心里一阵别扭,就好像自己这一件贴心小棉袄穿着穿着,不知道啥时候里面又被夹了一件更为贴身的小马甲,紧紧挨着胸口,主人的冷暖都被小马甲最先知道,而他虽然也离的很近,却只剩下余温淡淡。
  “爷……”
  殷成澜将毛巾丢回面盆,嗯了一声,没回头,说:“皇帝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连按歌立刻收起心里莫名生出的老醋,正色道:“山月回信,西南将领李威已经回了皇宫,并与冯敬有过密谈,估计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
  殷成澜道:“我的身份?知道逆贼是起死回生的怀远王,还是驭凤阁阁主殷成澜?”
  连按歌迟疑道:“冯敬不可能知道爷和驭凤阁的关系。”
  江湖之大,也并未有几人曾目睹驭凤阁阁主的真容,况且驭凤阁出世十年之久,虽然以百鸟发家,可世上论起训鸟,达官贵人的纨绔子弟又几个玩不来的,皇帝先前也曾怀疑过,然而十余年来驭凤阁安安稳稳伫立在海之尽头,未曾与朝廷有任何关系,早已经过了怀疑的阶段。
  殷成澜勾了下唇,浅浅的笑容里满是嘲讽,他背对着连按歌,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青年。
  一缕墨发被冷汗打湿,黏在灵江的鬓旁,更显得他脸色苍白虚弱,殷成澜的视线带着钩子,在灵江身上轻轻转过,低声说:“你觉得除了我们,谁还想解我身上的毒?”
  连按歌不明所以,皱眉凝思:“夫人在雪漠部落,她……”
  他看了眼殷成澜的脸色便知道自己说错了,将眉头拧的更紧,飞快的将所有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一心一意想让他解毒的人不外乎殷成澜的生身娘亲、知己好友等等。
  愿为他好的人一心一意为他好,不愿他好的人,自然也从一至终咒他死无葬身之地,那爷现在说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殷成澜唇角流露一丝笑意,他心里越是恨,脸上便越要笑,直笑的人一身寒冽:“你说,皇兄当初为什么要给我下这种毒呢,‘一见忘俗’,一滴就能断魂绝俗,没有任何生路,他可真是费尽心机呢。”
  连按歌眼见他这番要笑不笑要要哭不哭的疯魔,连忙出声提醒:“爷,不可大动心绪。”
  殷成澜放在轮椅上的手忽然攥住了椅背,用力之大骨节都泛起青白,他体内的毒就像蛰伏的蛇,一旦风吹草动,就像冲破血肉撕咬而出。
  他故意将呼吸放的漫长,刻意压制着企图在血液里沸腾的毒,从袖中摸出刻刀,神经质的在指尖不停的转动,说:“是制出这种毒的人。”
  连按歌一愣,殷成澜另一只手抵住唇,压低了声音说:“鬼孤老人极擅制毒,所以也一定极怕自己的毒被破解,故而,他应当也听过传世的八种天材异宝,如今北斗石的下落已被暴露,你猜他会不会也闻此消息来中原趟一趟浑水?你去查查他的踪迹就知道了。还有我那位皇兄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吧,看见我还活着,他有没有怀疑过鬼孤老人的毒没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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