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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 (行客不知名)


  那人抖如糠筛:“自、自然是无意的。”
  皇帝皱眉:“朝歌,此话怎讲?”
  顾朝歌双手接过瓷碗,程舟凑上前去看,却听子琀冷笑,道一句:“天道还真是——”
  程舟不解:“什么意思?”
  子琀:“你还记得你遇见顾途时,一并的那个景家少年么?”
  难怪,难怪顾清眠认得出菡萏景。
  难怪,难怪他“有幸”见过菡萏瓷。
  程舟看到了瓷碗,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瓷碗碗壁光洁平滑,然而碗底埋着道道裂痕,展向四面八方。
  宛若——
  “父皇您看,这像不像一朵荷花?必是他特意烧制,献给父皇的。”
  那工奴反应过来,连声道:“是,是,是奴才特意献上——”
  顾朝歌笑道:“父皇,母妃可是最爱荷花了。”
  冰清玉洁,裂纹成荷。
  子琀:“难怪他要带你。”
  这是顾清眠新添的一道心魔,夹在他密密麻麻的心结之中。不够老旧,也不够深,引魂丹未必能认出来。但他认定,这是一颗心魔种子。所以带上程舟,顾清眠认出来了,可以自己袒露给他们看。
  这个人,如他所说,真得向他敞开了心扉。
  联系他之前所说,那么顾朝歌就是景老爷子口里的“前皇帝”。
  那么,菡萏瓷起于他手。
  却也,因他而毁。
  连带这个朱墙翠叶,鲜活明丽的南顾。
  一同葬送。
  作者有话要说:
  万分感谢大大们的留言~日常比心~
  子琀:“本座帮帮小辈,也是应当的。”
  程舟:“哦,我就不是小辈了?”
  #双标琀持续在线#
  ——————————————————————
  再次重申,本文一对一。TAT我只是喜欢给男主写好朋友,你们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我们要相信,同性之间是存在友谊的!(雾)
  可能也因为这章没发,让大大误会了,怪我。这两个人选得结就能看出来,他们俩追求完全不一样。在我的文里面,追求不一样的人是没办法在一起的(我好像暴露了什么0.0不行不行,不能立flag)
  改成:在我的文里,追求不一样的人是很难在一起的~


第31章 第四章
  天无端开始下雨,一滴、两滴、淅淅沥沥。水珠点于朱墙,点于绿荷,点于莲花,翻滚、颤栗,携着斑斓色彩,汇于地下。
  终成瓢泼之势。
  顾朝歌背对着他们,四围的人影抽条,模糊,摆动,似画于纸上一条条墨线,被谁攒进手里,扭成一团污浊。
  顾朝歌迈步,向前走去。
  大雨滂沱,带着血似的土腥气。
  飞虫乱窜,砸在树上,落下残骸。
  乌云罩顶,雨滴叶落间,隐隐金戈之声。
  程舟晕头转向:“什么情况?”
  子琀没有回答,他皱着眉,盯紧顾朝歌背影。那孩子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在慢慢拔高。他负手而行,发丝齐整。一身锦衣,满袖荷花。竟滴水未沾,自在走了一路。
  终于,他走到一扇门前,停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道:“前辈。”
  子琀瞥程舟一眼:“过来。”
  程舟只觉这氛围诡谲,晴雨不定,却说不出什么,连忙跟上。
  那一厢,顾朝歌未等他二人,而是伸手一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暴雨关在门外,阳光映入眼帘。
  顾朝歌捧着盏茶:“父皇,来尝尝。”
  “这是儿子自己泡的花茶。”他闻了闻,沉醉道,“甘凉芬芳,好茶、好茶。”
  皇帝本绷着脸,此刻一听,忍不住笑了:“就你会吹牛皮。朕还没喝,就先夸上了?”
  顾朝歌嘻嘻笑道:“那是,儿子什么不会,只会吹牛。”
  “不对不对。”顾朝歌又笑:“儿子还会泡茶,您喝喝,这茶解渴清热。热气清了,火气也散了。”
  皇帝接过茶,看了眼跪着的顾朝松:“朕就说,你这小娇贵,还会给朕泡茶?”
  “哼,替你兄长求情的?”
  顾朝松直挺挺跪着,一言不发。他此刻眉头紧皱,唇抿作一线。
  顾朝歌凑过去捏皇帝的肩:“好父皇,皇兄这不是急着替您分忧嘛。”
  皇帝冷笑一声。
  “父皇——”顾朝松重重叩首,“连年大旱,西北寸米不收,已是易子相食。此时加税,无异于火上浇油啊!”
  皇帝显然不想纠缠于此,扭过头去冷笑。然顾朝松寸步不让:“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
  顾朝松重复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顾朝松一连说了几遍,皇帝却不闻不顾,就着顾朝歌的手喝茶。顾朝松的眉头愈发紧皱,“父皇!”
  他跪在地,膝行两步,逼近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
  “父皇——”
  皇帝“哐”的一声,将顾朝歌手里的茶盏打了出去。杯盏碎裂,茶水滚落,打湿了鞋,也溅了顾朝松的脸。
  顾朝松抬眼,顾朝歌拼命向他摇头,然而太子一字一句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你懂什么?口口声声,说得轻巧。西北年年大旱,朕年年济粮,它年年出反贼。出了一批又来一批,成日叫朕不得安宁。”皇帝脸色愈发冰冷,“年年粮食太少,朕看是恰恰相反,年年成了贼粮。”
  “给朕加税。再出反贼,便派慕军前去,剿了西北。但凡壮丁,全去充军。饿他个三四年,也就安分了。”
  “父皇!”顾朝松五指成钩,近乎抠进地下:“万万不可!”
  他猛地抬头,双目充血:“苛政猛于虎。”
  “父皇,几年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您这是官逼民反——”
  皇帝脸色阴沉,顾朝歌还未来得及去堵顾朝松的嘴,他已然吼了出来:“您这是要亡南顾啊!”
  “放肆!”
  风驰电掣间,皇帝一掌已捆去,下掌之重,几将他整张脸打得歪过去。然而顾朝松维持着那姿势,动也不动。
  一掌落完,皇帝猛地弯下腰,脸涨得通红,开始剧烈咳嗽。
  顾朝歌连忙上前去扶皇帝,一面挡住顾朝松,腆脸笑道:“父皇,皇兄他也是忧国心切,忧您心切。”
  “西北战乱频出,屡屡惹您生气。皇兄这不是想找个法子安顿西北,好一解您心头之患,叫您睡个好觉么?”
  他瞧皇帝咳毕、还大喘粗气:“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顾朝歌看向顾朝松,向他使眼色,然而顾朝松也冷着脸,无动于衷,硬气道:“儿臣无错,错的是父皇。”
  皇帝的脸愈发鲜红,他喘着气,额角冷汗连连,伸手指顾朝松,反反复复道:“逆子!”
  顾朝歌:“皇兄,您便认个错,哪怕——”
  顾朝松打断他,不管不顾:“儿臣心系百姓,心系南顾,何错之有!”
  “怎么!”皇帝,“朕就不心系百姓了?”
  顾朝松气极反笑:“父皇,您睁眼看一看这南顾。千疮百孔,可是您心系百姓的后果?”
  顾朝歌扭头:“愣着作甚,去叫太医!”
  他声音极高,生生压过顾朝松的话。一旁原跪着个奉茶剪灯的宫人,此刻吓得一跳,连声“是是——”。
  他说罢要跑,被顾朝歌一把拽住:“今日话。”
  不该说的别说。
  宫人是个识趣的,忙不迭点头,忙不迭出门。
  顾朝歌上前,一下下抚皇帝的背:“父皇消气,消气。”
  未己,御医来了。皇帝已双颊通红近紫,一阵一阵地喘气。御医悉悉索索跪下,给他诊脉。
  一旁顾朝歌拉了顾朝松出去。太子原跪在地上不肯起,偏他夜以继日地为西北奔波,人本就强撑着吊了口气。被硬拽了起来。
  顾朝歌扶他走了两步,他便腿一软,靠在顾朝歌肩膀。
  “皇兄您又是何苦?”
  顾朝歌叹气,带着他出了屋,耳语道:“近几年,您每前来,必与父皇相争。”
  “父皇脾气——您就忍忍,多退几步。我也不能次次听闻消息,及时助您——”
  “我能得你助。”顾朝松打断他,“那西北呢?西北能得谁助?西北的百姓,又能得谁助?”
  他双唇干裂,额头竟已生纹:“父皇、父皇这是胡来。”
  顾朝歌皱眉:“皇兄,父皇是脾气坏了些。但您也不能这么说啊。”
  顾朝松怔愣片刻,继而他低声道:“这不对。”
  “这不对。”
  “穷兵黩武,苛政横行,这不对啊。”顾朝松低低几声,复又看顾朝歌。他双目放空,却焦虑道:“朝歌,父皇最疼你,你与他说。你与他说——”
  “我与他说什么?”顾朝歌摇头:“皇兄,我何时管过这些?您太高看我了。”
  顾朝歌道:“再说,我也无心留意什么朝政。我只求你们少些争执便好。父皇他身子不好,太医说了要少动怒,皇兄您也别倔了,还是再过几日看看……”
  顾朝松睁着眼,那眼里头突兀地闪过一点亮,又渐渐消失。他忽然发力,挣脱开顾朝歌。
  顾朝歌抬头,二人对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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