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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夜抄 完结+番外 (泠司)


  ——要走了吗?她不加入我们吗?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迎来新的同伴了。
  是那些被封存在黑暗中的剑在同他说话,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听见它们的声音,。
  “是的,我要带她离开了。”他抚过自己亲自写下的朱封,“她已经为自己决定好了去处,我要履行和她的承诺。”
  每一把新剑都会要经历这样的步骤,一直到它命定的那个人出现,揭开朱封,亲手使它重见人世,否则就要在这里一直等待。
  而她为自己选定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伞郎——在她被姜家人囚禁在深深院墙里,被迫拔下羽翼下最柔软细密羽毛,昼夜不休织造鹤锦时,为她带来了最后一点斑斓色彩的伞郎。
  听过他的回答以后,那如潮水一样的声音慢慢退却。他将朱封上的内容默念了一遍。
  “他一定会善待你的。”
  ·
  穆离鸦怀中抱着剑匣向出口走去。
  小时候他认真数过,从虚无到真实要走不多不少三十五步,还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穆衍,被那比自己大了许多少年笑嘻嘻的,说等你长个子就不是这样了。
  以前他以为穆衍不过是个稍微有些天分的少年,后来他才知道其实他们是表兄弟关系——穆衍的母亲是在他出生以前就和家族决裂,远嫁他乡的那位小姑。还是没有逃过穆家人宿命的她在死前将子女托付给了父亲。另一人与他从来都不亲近,和他亲近的穆衍没有在穆家待上太久,学了几年铸剑就离开了穆家去外面漂泊,然后他就再没有得到过这个人的音讯。
  跨过那条看不见的红线,眼前豁然开朗,能看见微暗的天光,空气也不再干燥冰冷,他呼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搜寻起来,直到看见灯下某个熟悉的身影才后知后觉地安下心来。
  同样看到了他的薛止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向他走来。
  这与过去如出一辙的景象令他恍惚了一瞬,仿佛中间那些苦难从未发生过,他们还是过去的那两个少年。
  “我进去了多久?”
  在那片虚无之中人很难感觉到疲倦和饥饿,因此时间的流逝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穆离鸦越过薛止的身影朝他身后看去,看到一点隐约的暮色自上而下倾斜进来,在雕琢而成的岩壁上留下大片赤色。黑暗中是没有昼夜之分的,太久没见过这般景象的缘故,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薛止再度开口说话。
  “你进去了半个月,”薛止像是才看到他怀中的东西,简略地问道,“完成了?”
  “大概是的。”穆离鸦将剑匣换了个角度,方便薛止看得更清楚一些。
  狭长的剑匣上刻着繁复的花朵纹饰,薛止伸手摸了一下,隔着冰冷的金属他也感受到了混着雨水湿气的剑意,一如很久以前他曾在幻境中感受过的那般。
  “现在回去吗?还是说……” 在看清穆离鸦脸色以后,他自觉咽下了后半句话。
  其实这里是有地方供人歇息的,但从小的时候起穆离鸦就极其抗拒在这边过夜,所以明知道天黑下山容易碰到野兽他也要悄悄溜回去——他自己的屋子跟父亲的挨得近,生怕碰见外出归来的父亲,就专往偏院那边跑。久而久之住在偏院的薛止就养成了夜里给他留门的习惯,哪一天他不来他反而觉得哪里不对。
  “我在这边待得够久了。”穆离鸦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嫌恶之色,显然是不喜欢这里的石床和阴森森的氛围,“正好回去将这个交给那伞郎,免得夜长梦多。”
  “那就快些走,再不走太阳就要下山了。”
  两个人赶在太阳下山以前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剑庐。
  下山的路是过去走过千百回的,哪怕闭着眼睛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那些人还是没有死心么?”
  穆离鸦说的是那些想要趁火打劫得到传说中穆氏宝剑的人。哪怕灭门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仍旧不死心,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家剑庐所在,所以常常会带着精通风水堪舆的能人异士上山来寻找。
  对穆离鸦来说,既然他做了这个家的主人自然就不能让这群人乱来。他在屋宅附近施加了一重重结界,别说一般人,就算是颇有些修为的人到了这附近也只会绕着正屋兜圈子。若是有人想要用些不堪手段,那些法术都会加倍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上次就是有人想要烧山,结果还不等泼下火油自己的衣角就被燎着,要不是离水源近就要被烧成一具焦尸。
  “又来了两次,一次什么都没找到,一次碰见了外出的伞郎,被吓得落荒而逃。”
  “哦?”穆离鸦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那伞郎做了什么?我记得像他那样的小妖怪就算有心害人也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更别提对面来者不善了。”
  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那伞郎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他又用了当初那一招?可是最近没有下雨,单靠他自己的本事是做不到的。”
  薛止嘴角上扬,说话的语调都带着一两分难以克制的笑意,“是这样的,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但是架不住对面更没出息。”
  这伞郎跟着他们来到了江州,等待白容归来的日子里他找穆离鸦借两间空屋子,说是用来打发时间。
  哪怕加上伞郎,这里也只住了三个人,除了偏院外基本所有的屋子都是空着的,穆离鸦指了两间靠前的屋子给他。
  在得了主人家的准许后伞郎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在外面也听不到什么动静,问他的话也只说是在做自己的老本行——他是制伞匠人所化的妖怪,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明。
  知道他要做什么以后,穆离鸦想了下又借给他几样东西。每隔一段时间,伞郎就能够在夜里化出实体,拿着穆离鸦借他的短刀和斗篷出门砍用来做伞骨的竹子。
  “事情就要从这个地方说起,那日他出门正好碰到了鬼鬼祟祟的一行人。”
  为首的那人是从西南那边来的富商,垂涎穆氏宝剑,特地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一群人在这山中迷路好几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看到个人自然不会放手。但如果他们只是要伞郎带他们下山,伞郎嘴上讽刺两句就带了,谁知道他们缠着伞郎不许他回去,非要他说出穆氏剑庐的所在,伞郎不说还故意将他砍好的竹子扔下山。
  “之后呢?”到这个地方都和穆离鸦想得相差无几,那伞郎看着瘦弱实际上脾气没好到哪里去,这群人这样得罪他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
  薛止继续说,本来伞郎忌惮那穿蓝白道袍的老者,就没有贸然出手,可这群人得寸进尺,他自然要还以颜色。
  “他用了自己最熟练的幻术,想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察觉到周遭突然阴暗下来,为首的富商当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连绵的霪雨,潮湿的风中带来了血的腥气,远处是飘摇的红灯笼,他们抬头正对上“姜氏衣铺”四个大字。
  这不是别的,正是薛止当初经历的那雨夜梦魇,破绽却远比那时多,只要稍微懂点风水之术就能轻易化解。
  伞郎本来想趁他们破阵的时候悄悄溜走,哪想到那个老道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居然是一行人中最先被吓得厥过去的那个,害得一群人怕得要死还得给他掐人中。
  “之前那幻境难以破解有三个原因,你是凡人之躯,正好碰到雨天,有白容的妖力在帮衬,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占全,他们连现在这个都破解不了还想找什么剑?我布下的阵法哪个不比伞郎这点小把戏复杂?”
  整件事情过于荒谬,穆离鸦听得连连摇头。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居然能有所谓的高人被伞郎吓得屁滚尿流,“这是碰到江湖骗子了吧。”
  如果不是江湖骗子,但凡通一点鬼神之事阴阳之理,这伞郎的雕虫小技都不应当被放在眼里,更别提晕过去了。
  “嗯,领头的那人意识到自己受骗以后大发雷霆,结果还不等他跟那骗子老道秋后算账,就发现那个江湖骗子偷了他大部分盘缠跑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穆离鸦停下脚步,颇有几分地疑惑看着薛止,在他的认知中,薛止不是对这些琐事有兴趣的人,“别告诉我是你专程去打听的。”
  薛止摇摇头,眼神仿佛在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去了趟隔壁镇,回来的路上在吴伯的酒馆歇脚,听店里的人当笑话说的,回来又听伞郎抱怨了两句。”要不是这事实在太过可笑,他可能听过就忘了。
  穆离鸦没有问他去隔壁镇子做什么。隔壁镇子被泽天君毁掉以后便成为了死城,薛止去哪里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那些枉死的冤魂安息,净化每一寸浸透了怨毒的土壤。
  “到了。”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不算远的这段路走到了尽头,穆离鸦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匣子,“我去找伞郎,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说:
  暂定两个番外,第一个更完就标完结,第二个去我微博找。
  这个故事是鹤之衣乃至整个故事一些细节方面的补完,有些东西正文实在放不下了。
  “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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