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寨近百号人正在和一头巨鹿对峙。
那巨鹿生得可真够吓人,鹿角仿佛倒置的剑冢,锋利得能反光;鹿腿又粗又壮,踏蹄时尘土飞扬,地面都跟着颤了两颤,和这些巨兽相比,江寨的人小如蝼蚁,实在是脆弱不堪。
江寨众人一个个面如土色,也亏他们饿狠了,胆子肥,这要是怂一些,早就转头跑了。
此时大庭部落的战士们到了,许岩立刻下令,齐刷刷的长矛直冲巨鹿而去。
另一面的江方石愣了一会儿,他旁边的人也呆了一呆:“那不是大庭的许岩吗?”
“他们来干嘛?”
“是要趁机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江方石反应最快,立马下令:“傻愣着干什么?配合他们前后夹击啊!”
他这一嗓子把江寨的人给喊醒了,一群人倒也训练有素,纷纷找准角度,投掷长矛。
巨鹿到底是个牲畜,鹿角坚不可摧,却也挡不下这么多长矛,更不要提此时腹背受敌,根本是躲无可躲。
秦放对秦奕说:“帮他们一把。”主要是怕巨鹿跑了,即便江寨和大庭合力能对抗这头巨兽,可巨鹿又不傻,打不过还不会跑嘛,回头让它跑了,许岩和江方石谈判就少了一个大筹码。
秦奕应道:“嗯。”他拿起一个石子,用力一弹,直接贯穿了巨鹿的身体。
秦放小声道:“你这也太厉害了。”
秦奕道:“毕竟是血肉之躯。”
秦放心道:谦虚了,这力道怕是连寻常的铜墙铁壁也挡不住。
即便有秦奕帮忙,江寨和大庭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伙降服了巨鹿。
江方石遥遥向许岩抱了个拳。
许岩扬声道:“江首领还是尽快回部落吧,这里血气重,不宜久留。”
江方石顿了下,颇有些尴尬的开口:“今日多谢许队长出手相助。”
许岩道:“不必。”说罢许岩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江寨的人都一脸懵逼地站在巨鹿前,十分想不通。
江方石长叹口气:“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回部落!”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江方石承了许岩这么大个情,收到许岩的约见后,立马赶了过来。
许岩还在背词——秦放嘱咐过他该从哪儿说起。
江方石又向他道谢,许岩回了礼,十分客气道:“首领,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他开口来了这么一句,江方石愣了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
许岩便道:“即将入冬,我怕秘林躁动,如果到时有了危险,还望江首领能助大庭部落一臂之力。”
江方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许岩继续说道:“作为回报,等明年开春,我们一起耕种稻田可好?”
一起耕种稻田?大庭部落竟然要将珍贵的稻田分给他们江寨??
江方石怀疑自己耳朵聋了,出现幻听了。
许岩看到他这样,心里对秦放的敬佩更上一层楼。秦先生算无遗策,轻而易举就把整个江寨玩弄于鼓掌。不……何止是江寨,整个大庭也在其中。
许岩心中微凛,却并不畏惧。因为他很清楚,秦先生给他们带来的是希望!
第一场雪落下时,大庭和江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陶车终于被方块人们自己造了出来,有了第一台就会有第二台,等到制陶工坊红红火火地搞起来时,又多了很多副产品。比如青铜器。
按照正常的文明发展,想从制陶中发展出冶铜技术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时间。
首先要在开采陶土时发现赤铜矿,之后得有个工匠将赤铜矿放进窑炉,利用高温改变其形态,进而发现这是一种比寻常石器更坚固更结实更耐用的东西。
当然有秦放在,那些需要漫长时间来触发的偶然事件理所当然地成了必然事件。
秦放也终于把存了满后山的陶器都拿了出来,不动声色地掺到了制陶工坊中,没几日就散到了部落中。为了安抚江寨,许岩还搬了一大半去江寨部落,江方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许岩的诚意,打了一万个包票——大庭有难,江寨必定八方支援!
如此一来,两个部落都用上了秦奕做出来的陶器。
秦放这些天最爱干的事就是窝在屋里盯着秦奕的胸口看。
果然分发陶器也可以填满食字,这个食应该是温饱的意思,只要改变了方块人的生活,字就会一点点被填满。
某次忘了关门,许岩一眼看到秦先生在摸奕先生的胸口……
许直男登时红了老脸,他支吾道:“打扰了。”说着就想退出去。
秦放赶紧给秦奕拉好衣服,问:“许队长有什么事吗?”
许岩哪里说得出,只低着头道:“没什么,你先忙。”话落他已经跑了出去。
秦放略有些茫然:“他让我们忙什么?”
秦奕:“……”
跑出去的许队长看看头顶的大太阳,忧心忡忡地想着:秦先生身子骨弱,这样白日宣X,受得住吗?
就在大庭部落和江寨都喜气洋洋,家家户户用上陶器,甚至有人做出了青铜盏时,灾难无声无息地逼近了。
起初只是一些人的忧虑。
别看许老头平日里爱装神弄鬼,这次他却真是一语成谶。
“阿岩啊,部落里这样大规模的制陶,真的不会惹来天罚吗?”
许岩严肃道:“伯父觉得怎样算天罚?”
许老头小声道:“兽、兽潮……”
许岩道:“我们没伤天害理,为什么会引来天罚?”
“话不是这样说的。”许老头道,“两年前咱们也没做错什么事。”
许岩看向他道:“兽潮不是天罚。”
许老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他道:“翟先生说那就是天罚。”
“天罚是惩罚做错事的人,我们做错什么了?”
“这……”许老头显然没听过这理论。
许岩道:“当年阿文哥想的是稻田丰收,想的是部落能安稳过冬,这何罪之有?凭什么就要引来天罚?”
“但兽潮就是来了啊……”许老头心有余悸道,“死了那么多人。”
许岩沉声道:“如果让部落变得更好会引来兽潮,那我甘愿与巨兽死战到底!”
许老头心神一震,到了嘴边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秦放冷得恨不得天天黏在秦奕身边时,兽潮来了。
秦放轻吁口气,薄雾朦胧中,他轻声道:“终于可以把小洱他们接过来了。”
秦奕给他紧了紧衣领:“老师觉得冷的话,我们先回屋。”
秦放摇摇头:“我懒得戴那面具了。”
等了这许久,等得就是这次兽潮,他怎么能错过。
相较于他俩的冷静,大庭部落却是人心惶惶。
两年前的兽潮是无数人心中的噩梦。
那天也是这样,冷风呼啸,薄雾漫天,在安静的夜里,突兀地传来了地动山摇的震动。
无数人从梦中惊醒,冲出房屋,隐约听到的是巨兽的怒吼声。
那一瞬间的恐怖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的。人的命,在汹涌的兽潮面前,如此脆弱不堪。
阿雯从噩梦中惊醒,看到的是全身武装的丈夫。
她眼中闪过惨死的哥哥,面色瞬间苍白,她一把拉住许岩的胳膊,张着嘴,却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许岩面色冷凝,安慰她道:“别怕,我一定会护你们周全。”
阿雯死死拽着他的手不放,巨大的恐惧像毒蛇一样咬住了她的喉咙,而毒液已经侵蚀到心脏:“阿、阿岩……”
“放心。”许岩吻着她汹涌而出的眼泪,凝声道,“这次我一定会为阿文哥报仇。”
“不要……”阿雯死死抱着他,纤薄的手背上骨节凸起,已是用尽全身力气,“不要去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们。”
“我一定会回来。”许岩见她这样,心如刀割,他极力安抚她,“阿雯,相信我,相信秦先生,这次兽潮我们是有把握的。”
阿雯摇着头,她很害怕,是源自于本能的恐惧:怎么可能敌得过呢?人怎么可能赢得了天?
不只是阿雯有这样的想法,整个大庭部落都陷入到这无穷无尽的恐惧之中。
“天罚,是天罚啊!”
不知谁这样喊了一声了,无数人都诚惶诚恐,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恐惧越烧越烈,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烧焦.
“大庭部落的勇士们!”许岩站在空地上,厉喝道,“这不是天罚,这是想毁掉我们家园,吞掉我们生活的畜生!我们怎么能向畜生屈服,我们要为部落而战,我们要誓死守卫家园,保护我们的血肉至亲!”
在这种惊慌失措的时候,他的声音犹如撕裂夜幕的星辰,将无限的希望投射下来。
“江寨的勇士们已经赶来帮忙,我们有什么理由退缩?”许岩举起了手中的黑色长剑,高呼道,“战士们,跟我一起上,我们的家园我们能够守护!”
退无可退,只有战!
哪怕深陷恐惧深渊,哪怕经历过地狱般的两年前,可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容不得他们退缩。
投降了,那帮畜生也不会放过他们。
与其看着妻儿子女喂了巨兽,还不如拿起武器拼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