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临安啧了一声,摇了摇兔子:“我也不是要吃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整句话中,兔子大概只听懂了要吃你三个字,一闭眼,彻底铁了心要踏上轮回道。
舒临安抑制住自己,真的撕了这只兔子的愿望。
他手松了松,把兔子放到地上,蹲下,只按着兔子的头顶:“前几天,我抓到了一只兔子,但是我放了他。”
嗯?兔子眼睛一亮,怀疑地看着狐狸。
见对方终于有了反应,舒临安慢条斯理地说:“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我放了你的朋友,你们怎么说也该给点回报不是?”
兔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还算明理。
舒临安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比划道:“就,和你长得差不多,耳朵这么长,眼睛是红色的,毛是白色的,没我白。是不是你朋友?”
兔子心想,全天下的兔子都长这样。
舒临安一眯眼:“是不是?”
兔子疯狂点头:“是是是。”
舒临安舒坦地坐下了:“行。为了报恩,帮我个忙吧。”
兔子怯生生地问:“……怎么帮?”
要他洗干净了跳进调料锅吗?
“你家在哪?”
兔子又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难道一只不够,对方其实想要赶尽杀绝?!
舒临安洞悉了兔子的心理活动,不耐烦地说:“不吃你们。我保证。我有事,想借兔子窝用用。”
“借……借?”
“啊。你想送吗?”
“不了不了。”兔子把头摇成发动机。
“嗯。”舒临安点头,“我就用一天。嗯……可能以后还会用?以后再说吧。”他盯着兔子,“就明天,行吗?”
他敢不行吗?不行他怕是就不行了。
“可以可以。”兔子点头如捣蒜。
“行!”舒临安开心了,站了起来,把兔子也拎起来,“带我去吧。明天让你家人都回避一下,不要出现在方圆两千里。”
这是要让他们滚到别的山吗。兔子想。
兔子窝果然在山南。比狼的家要低一些,在一片草场的边缘,一株大树旁。
舒临安左左右右观察研究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地貌,想了想路线,最后仰头望向天穹。
月上中天,光芒皎洁。
舒临安低头,目光如电地看向兔子。
兔子又开始抖了。
“这里,白天阳光很好吗?”
“是……是啊。”
“……”
舒临安生气了!怎么什么动物,都住山南面!
第09章
第二天一早,顶着黑眼圈,舒临安出现在了山门前。
靳北到得比他还早,见到兔子来了,想到昨天的事情,还有点惴惴不安。
“你想不想去——”他一见到兔子,就连忙开口。他昨天几乎想了一晚上。
舒临安却立即打断了他:“去,去我家吧今天。”
他飞快地说,说完抬头,看到狼惊讶地盯着他,脸上挂着和他一样的黑眼圈。
忍不住笑出来。
狼愣了三秒,疯狂点头:“好啊,好啊好啊。”
他兴高采烈地答应完,又有点犹豫:“没关系吗……你不用勉强的,我昨天就是随口一说。”
虽然说,确实是很勉强。很勉强地抢了一个兔子窝出来啊。
“没关系。我都收拾好了。”舒临安一笑。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收拾,就把兔子储备的食物都藏了起来。
“哦……”狼挠了挠头,掩不住地开心。
“对了,你刚刚说有什么地方?”
“没有,没有地方!”
去到山南,他们又经过了那片遍布有毒植物与危险动物的密林。
“你平常不会走这条路过来吧?”靳北拨开一株粗大带刺的藤条,担忧地问。
“唔,不会。”舒临安从狼给他拨开的缝隙中钻了过去,“平常我走下面的路,比较安全,但是会远一点。”
“嗯。”靳北点头,“那就好。”他想到兔子每次来见他,都要走比他更远的路,开心之余,又有点不忍。
“要不我们以后约在你家附近吧,这样你就不用每天跑这么远——”
“不了不了不了。”舒临安打断他,“我……我喜欢跑远。”
也是啊。靳北想。兔子平时也不会打猎之类的,总待在家里也很无聊。
于是他欣然接受了。
林子重重叠叠的绿影中已经透出了白亮亮的光,密林快要走到尽头了。越往前,植物越加稀疏,靳北就放松了心情。
他还没放松多久,却听到身旁兔子低吟一声,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
兔子蹲下身:“好像……划到脚踝了。”
“啊?”靳北连忙蹲下,撩起兔子的衣摆。
白嫩的脚踝上,一道血痕惨兮兮地挂着。
“怎么弄的……”靳北伸手碰了碰血痕旁边的皮肤,引得兔子的脚踝动了动。他刚才没看到地上有拦路的东西啊。
“我……我不知道……”兔子抬头,很不好意思地说。
舒临安确实很不好意思,连这种东西都没发现,他是真把自己当兔子了吗?还是不是狐狸了?!
“没事。”靳北一笑,摸了摸兔子的头,“我给你处理一下。”
“嗯……”
靳北摘了几片宽大的叶子,正想弄干净伤口,舒临安就踌躇地说:“那个……伤口上可能有毒。”
靳北抬头,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来。
舒临安咬了咬嘴唇:“我感觉得出来。”
他拦住了靳北的动作:“你等等。”他俯下身,要去把毒血吸出来。
狼却抵住了他的额头:“不用。”然后靳北就弯腰,嘴唇贴上了他的皮肤。
与毒素带来的麻痹不同,舒临安的脚踝像是过了电,电流在他脚踝,小腿,大腿,乃至全身乱窜,他忍不住颤栗。
靳北吐出一口血,颜色发黑。他皱了皱眉。
兔子的身体微微抖动,他抬头抚了抚对方的肩:“别害怕。”
他,他不是害怕。
等到血液的颜色恢复正常,靳北直起腰:“好了。没事了。”
他拉过舒临安的腿,搭到自己腿上:“都怪我,我都没发现。”
舒临安本来责怪自己竟然没发现,现在他不怪自己了,还想表扬一下自己。
第一次有人噙着他脚踝,给他吸出毒血。第一次有人给他包扎。
如果受伤就能换来这样的待遇,请让他多受几次伤吧。
靳北用树叶和随身的药粉给兔子包扎,动作轻柔。舒临安一边窃喜于脚踝的触感,一边想着别的事。
不管怎么复盘,那看起来都不是他们的问题。
按理说,小小的障碍,他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但刚才在他落脚之前,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得前面一片坦途。
除非是伪装的、突然出现的、被隐藏的障碍,才会这样。
并不是个偶然,舒临安想,是故意为之。
怎么会这样。
“包扎好了。”狼捏了捏他的脚踝,舒临安回神,狼笑着望着他。
“想什么呢?”
“在想……我怎么会被划伤。”舒临安诚实地回答。
话一出口,他很怕对方说,因为你是兔子嘛。
可是,可是即使不是兔子,他也会受伤的……
“没什么啦。”靳北说,“我有时候不小心也会受伤啊,下次小心一点就好。我帮你看着。”
靳北说完,觉得兔子奇怪地看着自己,眼里泛着光。
“怎,怎么了?”
“是不是疼?我包扎紧了?”
“没有,没有。”舒临安低头,“你包扎得很好。”他蹭了蹭眼睛。
“嗯……要不要我背你?”靳北还是有点不放心。
舒临安笑了:“不用。”他撑着地站起来,靳北也紧跟着站起来。
“扶一下就好。”狼的手臂本来搭在他肩上,舒临安拽了拽那只手臂,拉到自己腰间。
狼的手臂僵了一下,扣紧了他的腰。
出了密林,再向山下走十里,就到了兔子的家。一路有鲜红的枫叶,昨晚看得不明显,今天早晨看到,才觉得美不胜收。
“真好看啊。”靳北抬头望着头顶的红云感叹。
舒临安慢了下来,搭住靳北的手,踮起脚尖,在枝头摘了一片又大,颜色又鲜丽的叶子。
他把叶子递到靳北手旁:“送给你,这片好看。”
靳北接过,有点受宠若惊:“谢谢。”
舒临安却忽然收回了手:“嗯?等一下啊。”
“啊?”靳北很是紧张。
他走到路旁,在地上翻拣了一阵,挑出了一块石头。舒临安蹲着,靳北就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又期待又紧张,就像盼着节日节目的小孩。
这种褚石划在东西上能留下黑色的印记,和炭笔一样,舒临安磨了磨石头尖,坐到了地上,在石头上画起画来。
“你还会画画啊!”靳北惊奇道。
“嗯~”作为一只风雅的狐狸,怎么能不会些这些手段呢。
黑色的线条重重叠叠,很快勾勒出了轮廓。尖尖的耳朵,长尾巴与神采熠熠的眼睛。
靳北睁大了眼睛:“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