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宋公子?”
“嗯……”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自己,宋东阳这才缓缓醒来。
“你该喝药了。”榕芷扶起宋东阳,把药碗递给他。
“啧啧……榕芷姐姐,这白家凡是能往嘴里放的东西,真够难以下咽的,连胭红阁糊弄客人的冷食都不如……胭红阁?糟了,白浩呢?”
“你都回来了,少掌门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榕芷一脸嫌弃。
“胭红阁概不赊账,辛苦他了。”宋东阳一边道,一边起床准备梳洗,“是他送我回屋的?”
榕芷摆了摆毛巾,递给宋东阳:“他没送,使了胭红阁两个小斯抬您进屋的。”
“你说……胭红阁的小厮抬我进屋?”宋东阳此生最恨,丑陋男人碰他身子。
“当然,少掌门自不会做这种事。”
“打水,洗澡!”宋东阳催促。
“啊?”
“洗澡!”
一招霜花飞月在前,一招剑指天涯在后,白浩已占上峰。
白子明稍稍停顿,拿起剑朝白浩刺去,白浩退一步,进两步,再退三步,诱敌深入。白子明眼看上当,回过神来,为时已晚。
“戏耍游龙。”白书望从旁指点。
白子明剑花一挽,回身,距地面三尺处侧身回旋,作势收剑,待白浩探身,再刺出,白浩慌忙后退,又补一剑,尚不算晚。白子明再退已晚,胜负已定。
白浩收剑,双说抱拳:“师兄,承让!”
“浩儿,你来一下。”白书望道。
“是,爹。”
“今日为何心不在焉?”转过长廊,白书望才问。
“我……”白浩吞吞吐吐。
“让你去查宋东阳,很费神?”
白浩不语。
“昨夜你们去了胭红阁?”
白浩耳朵微红。
白书望笑笑:“我儿还是太过纯良。”
白浩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
“宋家之事查探如何?”
“出事当日,青城并无异相,往来商旅、经途客船,都无可疑。不过……”
“不过什么?”
“宋家灭门,刚过戌时,晚饭时分,寻常人家最是热闹。可是周遭百姓回忆起来,当夜甚至比往常更加安静,这虽与现场无打斗痕迹相吻合,可是宋家人人会武,出了名的铜墙铁壁,当真毫无反击?还是根本来不及反击?无论对方是人是魔,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制造一场如此大规模的屠杀,还不惊动他人实非易事。”白浩停顿一下,继续道,“此事若是魔道所为,敌我分明,除魔三家,如今只剩我白家,处境堪忧。若非魔道,能悄无声息入青城,灭宋家,此间力量怕是早已超出我们想象,此举无论目的是何?都使我们堪忧。”
“四子中只留一子,你还是要多加留意。”
白浩双手作揖,“父亲放心,求真相更是求正道。除魔祛邪,族旺家兴,儿子自当全力守护。”
白书望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一事:“宋家已去,除魔一族自不可群龙无首,武林正道择日便会齐聚青城,共议大事,推选新的盟主共抗魔道,也为宋家讨回公道。”
“两大除魔氏族只剩白家,论修为、论人品都是父亲。”
白书望摆摆手,看着白浩道:“少年出英雄,为父老了。”转身,看着满塘荷花盛开,甚是娇艳,“这几日抓紧时间练剑。”
“儿子知道。”
所谓开挂的人生是哪般?有钱有势的爹,有容有貌的脸,有像白浩这般卯时起床亥时入睡的苦行僧,自然有像宋东阳这般贪图享乐、游戏人间的二世祖。
睡到日上三竿,天香楼的“佛跳墙”实属上乘、豫园门口的“枇杷糕”足以留香,但只有入夜,这胭红阁的胭脂醉才最好喝。
锦瑟扭着腰,对吐得天昏地暗的宋东阳温言细语:“阁主又来喝花酒?你就不怕白家那位起疑心。”
“不……”宋东阳打一个酒嗝,继续道,“不找他来,谁替我付账。你这胭红阁的生意可越来越黑了。”
“又不是你的钱,心疼哪般?”
宋东阳起身,一抹嘴:“你以为他没查过胭红阁。”
“咱密语阁可是江湖第一暗杀组织,连宋家那老头都查不出,指望白家那帮蠢货?”锦瑟撇撇嘴。
“切莫轻敌,事情查得如何?”
“阁主料得不错,白家已经通知了三门五派,五月初五齐聚白连府邸,共商结盟之事。”
“果真是坐不住了。”宋东阳道。
“您当真怀疑白家?连咱们都动不了的人,白书望有此能耐?”
宋东阳道:“有或没有皆不重要,我只要‘同归复元法’。这是宋家的东西,也只能是我的东西。”
除魔卫道,天谕降妖。三门,乃天门、地门、将门,擅以守为先,天门空居天,人上丹田处开天目,以眼通大地,明己见;地门地居天,所信福祉鬼神,皆可化符咒;将门禅居天,以色无空,以色有空,明镜明心。五派为指剑派、万佛宗、无为道、天安山、华阴堂。三门源于慧山,各自为道,重在修仙,五派出于江湖,除魔降妖,布道祛邪。
五月初五这日,各门各派掌门人及其座下弟子,还有自称江湖豪杰各路人马齐聚白家别院白连府邸。
天公不作美,从晨起便开始下雨。来人进进出出,脚上、身上皆是雨水,泥泞异常。虽说狼狈,却好不热闹!你来我往,认识的不认识的,总道一句“见过”。
彼时,白书望携其独子白浩、弟子白子明、宋家四子宋东阳现身。宋东阳头戴束发青玉带,穿一件束袖口的石青金边绸缎褂,连日来好吃好喝都显在脸上,丰腴了整整一圈。眉入墨玉,脸如桃瓣,到完全是传言中宋家骄奢淫逸的公子样儿。
众人看在眼里,嘲在心里。想宋境盟主一世严苛,刚正清明,满门尽丧,独留一个这般货色,大喜即大悲。
宋东阳也不言语,入主家席独自吃酒。心里埋怨着榕芷,明明是那件黄色长袍更好看些,非不让他穿。
宋书望立于前,双手抱礼,气息浑厚:“书望感谢各位同道远道而来共商除魔大事,来!举杯!一敬善恶报来终有日、二敬枉死英魂冤可洗、三敬匡扶正道指日可待!”
“好!”众人纷纷应和。
宋东阳斜眼观察,暗暗鄙夷,这习武之人,怎么都这般粗鲁。目光略过墙后一席,却被一人吸引,那人虽带着斗笠,遮着多半张脸,但仅凭一张嘴就能判断,此人样貌必定过人。宋东阳向来对所有美的东西能一眼看透,但对粗鄙不堪的东西,碰一下就浑身难受。
再看席上,白书望已痛心疾首,继续道:“赵家、宋家接连被害,宋盟主也重伤未愈,但除魔之事刻不容缓,如今魔道日益猖獗,为避免此等惨案再次发生,今日邀各位英雄列席。书望斗胆,提议推选新盟主,让赵家、宋家冤屈得以大白天下,正道匡扶。”
众人举杯,纷纷叫好。
“我提议,就白掌门,白家乃除魔大族,必能带领我们斩妖降魔。”说话之人,正是万佛宗宗主徐奎。此人脸黑怒目,人高马大,大碗喝酒看似豪爽。
“就是……”
“对!”
“对!”
白书望双手抱拳:“感谢江湖同道厚爱,可书望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白家尚有一子,吾儿白浩,愿为此事尽绵薄之力。”
“少年出英雄,白浩少侠天生异骨,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16岁便能斩妖除魔,南屏一役,重创魔道,听说现下宋家之事,也是白少侠亲自查探。”五派天安山掌门静安师太,拂尘立与左臂,慈眉善目。
“听说?不知静安师太从何听说?听何人说?”五派华阴堂堂主阴如是道,这人灰冠华袍,虽已近中年,却烁目铮铮。
“白家威望有目共睹,白少掌门少年英才江湖皆知。”接话之人身材颀长,左脸一道刀疤甚是显眼,正是指剑派掌门梁锦。
“梁掌门,赵家、宋家接连遇害,凶手之事尚且不论,只是盟主健在,就算重新选过,也不应是这小辈弟子。再说三门五派这么多英雄豪杰,为何一定要是白家人?”阴如是愤愤而言。
“那依阴堂主所言,该选何人?”静安师太语色和顺,左手拂尘一甩,款款道。
“既然白掌门已无谋事之心,那就该技高者得!”
“这……”
“这……”江湖众人,已然动心。
“啧啧,你这人真是好不要脸!”列座中,忽然传来一声嫌弃,满是厌恶。
“何人喧哗?”阴如是道。
宋东阳缓缓起身,折扇一指,“就说你呢!”
阴如是脸色发涨:“此等场合,岂容你妄言。”
说罢,“华阴腿”起,起身飞来,宋东阳侧身一转,躲在白浩身后,道:“白兄救我,我可是为你!”
白浩不言,左手剑柄向前,微微侧身,以柔克刚:“阴掌门这是做什么?”
“不过是教训小辈,也替宋盟主管管儿子!”众人听罢,连连点头,似乎都觉得他所言有理。
宋东阳从白浩身后侧出,道:“我哪里说错?白掌门今日愿意避让,让的是自家儿子,你倒好!平白占人便宜不说,还技高者得!……哦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笃定白浩打不过你,想你成名数十年的前辈欺负小辈,骂你不要脸有错?”
白书望:“……”
白浩;“……”
阴如是:“……”
众人:“……”
阴如是忽地向前,一掌打出,宋东阳早有准备,向左一步,继续躲在白浩身后。掌风极速,白浩避无可避,只得出掌招架,接了这一招。阴如是连退三步,白浩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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