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坐在那么近的距离看着姜望舒戴眼镜,女人只露了一半的侧脸看起来是如此的优雅迷人。明亮的灯光下,眼神很好的汤斯年又看到了姜望舒脖子上那颗小痣,于她狠狠地咬了一口牙签上串着的西瓜。
汤斯年担心自己的眼神过于露骨,就一时看着窗外朦胧的雨,一时又转回来偷偷打量姜望舒。一来二去的,等姜望舒忙了几分钟后,总算是回过神来看她时,却发现这孩子却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雨,眼神空洞。
雨水打在了玻璃窗上,将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光折射的五光十色。姜望舒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转头过来看着她说道:“斯年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姜望舒的一声呼唤,让游魂般的汤斯年回了神。她的视线从窗外的雨挪开,转回了姜望舒身上。见姜望舒正认真地看着她,不知怎么地,汤斯年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垂下脑袋,不敢正眼去看姜望舒:“我是不是打扰到姐姐工作了?”
姜望舒摇摇头,否认了这件事。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忙完了,我先去洗个澡吧。”姜望舒这么说着,俯身叉了一块西瓜放入口中,说了句挺甜的。接着迈开步伐,进了房间去取了换洗衣物。
汤斯年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用眼见的余光注视着姜望舒的一举一动。她见着姜望舒进了房间,又见她将房门关上,抱着睡衣进了浴室。细碎的声音逐渐远去,客厅空空荡荡,可坐在沙发上的汤斯年却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逐渐热闹了起来。
她望着窗外斑驳的雨,似乎看到了浴室喷头的热水洒在玻璃上的样子。只是一会,她抬起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心想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汤斯年也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终于等到姜望舒走出了浴室。姜望舒见她还坐在沙发上,开口喊她:“斯年,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准备睡觉吗?”
汤斯年闻言抬头看向了客厅的挂钟,看到了时钟的刻度已经越过了十点半,这才慌张地从沙发上起来,点点头说道:“要睡了。望舒姐姐你吹完头发,也早点睡吧。”
姜望舒应了声嗯,擦着头发走进了房间。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汤斯年下意识扭头看向了主卧,她站在客厅里看了好一会,这才动身,将客厅的灯关掉。
啪的一声,世界变得黑暗又寂静。窗外的雷电撕裂了夜空,汤斯年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慢吞吞地挪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想,今晚估计会睡不着觉了。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姜望舒起来的时候,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一见这样的天气,姜望舒就不想去上班了,索性就起来在家里窝着。这时汤斯年已经去了实验室,人不在,但是餐桌上留下了她做的早餐。没有留纸条,但姜望舒知道这是留给自己的。
姜望舒登时笑了,心想这孩子到底起多早啊。
一时无事,姜望舒洗漱完了之后,将早餐放入微波炉热起来。她照例咔嚓拍了照片,发给汤舜华逗弄她。然后戳了戳蒙尘许久的汤斯年,问她到底是几点起的,还顺便将昨晚的照片发给她。
吃完早餐后,天气还是没有好转。姜望舒索性将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工作。
每逢八九月,总有大批要赶在国庆假期结婚的情侣定制婚纱,姜望舒忙得不可开交。等她看完好几个设计后,已经是大中午了。姜望舒想起来要点外卖,这才拿起手机。
似乎汤斯年也得了空,姜望舒就收到了她的回信。汤斯年解释早上都是自己做早餐,并不是特意做的。解释完了之后,汤斯年询问了姜望舒吃午饭了吗?
姜望舒看着手机界面的信息不断地刷新,心想这孩子隔着一个屏幕的时候,还是会说些话的,一点也不像个闷葫芦。
姜望舒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好心情的回复汤斯年的消息。外面的天气又更差了,汤斯年最后来消息询问姜望舒今夜是否还留宿,如果留宿,她今晚做饭,问了姜望舒有什么想吃的。
姜望舒就笑了,她想自己也不能总欺负孩子,笑眯眯地回了消息:“我今晚请你去吃好的,就当回报你昨晚请我吃饭啦。”
聊天界面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编辑好了又删,好了又删,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姜望舒只看到一个“哦。”传了过来。
那个“哦”字实在是太生动形象了,仿佛此刻汤斯年那张清秀又木讷的脸就在眼前。不知为什么,姜望舒忽然就想起了昨夜看到汤斯年的样子。
年轻人腰腹结实,四肢纤长有力,就连向来清秀的脸孔都洋溢着一股青春的英气。姜望舒咬住了唇瓣,轻轻眨了眨眼睛,摁在手机键盘上的手指翻飞,给汤斯年发了这么一条信息:“斯年,你是不是在健身啊?身材超级好~”
发了这条消息之后,姜望舒再也没有收到汤斯年的回信。她心想,那孩子一定是害羞了。
午后三点,天总算是放晴了。
等姜望舒开车出门去接汤斯年的时候,地上的水迹也干得差不多了。远远的,姜望舒就看见汤斯年站在公交站旁等着她。
汤斯年今天穿了件绿白相间的polo衫,水蓝色的休闲牛仔裤,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她人瘦,又长得高,宽大的衣服穿起来更显她单薄纤细。见她形销骨立地站在人群中,仿若一棵长在沙漠地里的小白杨。
偏偏她还在人群里探头,东张西望瞧着接她的人有没有来,活像个刚放学等家长来接的高中生,真是惹人怜爱到不行。
姜望舒缓缓将车停在了公交车旁,敲了她的微信。汤斯年接到信号,连忙抬头,认出她的车牌号,连忙跑了过来,一脸开心。那笑容虽不明显,却足够让姜望舒晃花眼了。
汤斯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下来。系好安全带之后,就抱着书包乖乖等着姜望舒开车。姜望舒今天的妆容特别明艳,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汤斯年瞥了她一眼,又默默地朝车窗旁挪了点,似乎有些不敢靠近她。
偏生姜望舒还一无所觉,一手撑在反向盘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汤斯年,红唇轻启夸了一句:“斯年,你这套衣服穿着还真好看。白白净净斯文秀气的,像个没毕业的高中生。”真想让人欺负一下。
汤斯年被夸了,思绪一下就乱了起来。她嚅嗫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我姐买的。”这衣服的确是汤舜华挑的,汤舜华做编剧的,合作的对象时常能看到帅哥美女,衣品也很出挑。
她觉得汤斯年长得嫩,就是根小嫩草,又瘦小,所以衣服净往年轻里挑。好好的一个女青年,非得折腾成高中生。要是不穿了,她还得哀怨地看着你。
姜望舒笑了起来,说了句挺适合的。因为这一句,汤斯年瞬间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这狭窄的车厢里,只有她和姜望舒,空间小得到处能闻到姜望舒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汤斯年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和她独处过,这仿佛就是她一生之中最靠近姜望舒的时刻,所以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汤斯年稍稍用力抱紧了自己的书包,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姐姐,我们今晚去吃什么?”
她低着头,帽檐挡住了她的脸,在姜望舒的眼里,就只剩下她白皙的尖下巴。姜望舒启动了车子,打着反向盘缓缓向前驶去,“今天啊,带你去吃一家私房菜。”
“你放心,一定好吃!”
第7章
姜望舒的车开进了繁华地带的一条较为安静的小巷。停车之后,姜望舒领着汤斯年进了一家装修得十分雅致的饭馆。汤斯年仰头看了一眼门牌,写着“食鱼”两个字。这名字不算别致,可汤斯年却知道,这样的地方除了特定的熟客,一般情况下是不接待外人的。
姜望舒走在汤斯年身旁,和她解释说这是朋友开的店。店里做得最好的是鱼,尤其是松鼠鳜鱼。只是朋友毛病有点多,为了保护隐私,并不允许客人拍照。
汤斯年一面听着,一面目不斜视地跟在她身旁踏过院子里的鹅卵石小径,走进了饭馆。姜望舒对这里很熟,进门之后领着汤斯年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帘子被拉了起来,夕阳的余晖从墙头飘落,洒在了院中的石榴树上。汤斯年一转头,就看到了一树石榴,鲜艳欲滴。
晚风送来了清凉,汤斯年嗅到了雨后的清新空气,登时觉得神清气爽。姜望舒见她喜欢这里,脸上也有了些笑。她刚要说些什么,一本菜单就戳到她面前,耳旁飘来了女人爽朗的声音:“今天吃点什么啊,我的大美人。”
姜望舒抬头,看向了来人,笑着说:“阿旋,你今天在店里啊。”
汤斯年见姜望舒的语气熟稔,心想这应该就是姜望舒的朋友——店里的老板了。于是她抬头,将这个叫做阿旋的女人仔细地打量一番。
阿旋不算高,长得很纤细,穿着藏青色的亚麻居士服,踩着布鞋,顶着一个青皮小光头,看起来精神奕奕。
阿旋有一对酒窝,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就好像现在,她看着汤斯年,一脸笑眯眯的,“大美人,今天带了个新面孔来啊。怎么,是你新欢,不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