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策心不在焉,“状元都不考了,我们还考个屁。”
“可是考不上学校,我们就得当兵,跟洋人打仗,不得让人家一枪打死啊?”
“你个怂货!”都策怒了,刚举手要打他,下一秒又神速改了动作,潇洒的一甩身后的辫子,忍着火气咬着牙,面露假笑,说道:“你不打他们,他们早晚也要打过来的。”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周麟说这话,是肯定要被他打个半死的,可最近都少爷的转折十分生硬且激烈,他似乎在跟自己天生粗暴的本性做斗争一般,将自己压的死死的,活的像一个自虐狂。
但这样束手束脚的都策,让周麟少受很多皮肉之苦,喜闻乐见的同时,还时不时以看都策眉宇间痛苦的自我压制为乐趣。
都策回了自己房间,小心翼翼的压上门阀,从怀里掏出书信。
看到那句‘亲爱的都策小朋友’,都策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谁会跟个鬼相信相亲相爱?”等看到信的内容,他猛地心跳起来。
上面端端正正七个字,写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第17章 黄泉来信
房内染着似曾相识的熏香,江瑜恍恍惚惚醒来,只觉眼前一切好似在梦中。
半夜里,一个孩子鬼鬼祟祟来敲门。
他讨好的趴在床边,问道:“策哥,那鬼到底写了什么?你就让我看一眼嘛。你让我看一眼,今晚让我干什么都行。”
江瑜躺在床上,全身像失了魂魄一般,感觉灵魂埋在云里,轻飘飘的不怎么真实,他有气无力的说:“这大半夜的,我还能让你干什么?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虽然他是半夜才醒的,但是他的意识,是在都策收到信之后就存在了,一天的时间,足够他清醒和了解很多东西。
“以血做引,能勾亡魂,这种事,你是在哪儿听说的?”江瑜问道。
这是他白天听周麟跟都策提起过的,江瑜道:“你告诉我,我就给你看信。”
周麟挠挠头道:“我是听东边院子里那个疯子提起的,那个院子原本不是空了很多年了吗?听说从前因为大火死过不少人,就一直没人住,最近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个疯子,经常去东院烧信,嘴里说着一些糊里糊涂的疯话。”
“那如果招来了鬼神,要怎么请回去呢?”
“这个……”
周麟的眼睛瞄了瞄信,江瑜就动了动手指,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从床头拿了信出来给周麟看。
——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本是江瑜想吓都策的一句话,没想到都策看完后面无表情,倒是周麟好像给吓傻了,呆呆看他。
“听说你们给我写的信,都是骗我的?”
江瑜忽然阴测测的吓唬他,周麟马上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没没没没……”
江瑜道:“我没收到钱。”
时间霎时间在周麟身上静止了,他眼神呆滞,一步步的后退,最后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房间。
“有鬼啊!!!”
周麟走后不久,江瑜才彻底能控制都策的身体,漆黑的房内,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佛香,像佛前香炉掺杂着冷气的香,这股佛香,缠绕在江瑜身边是如此明显。
屋内没有灯,江瑜只好衬着窗外的月光,在黑夜镜中打量都策,这孩子只有十三岁,但眉眼仿佛定型了,眉目锋利,五官刻骨。
这种脸骨打底,再大也是长不歪的,听说,清朝的辫子是很代表脸面的?
江瑜无声的笑笑,拿起一把剪刀,将都策的一头长辫,‘咔嚓’一声剪了。
撒谎的孩子,是要受到教训的嘛。
江瑜像刚起床一般,充满精力,奈何此时夜已深了,万籁俱寂,只有走廊拐角点着一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孩子蹑手蹑脚的打开了门,说:“你刚刚是不是骗我!”
江瑜挑了挑眉,周麟又说:“我,我才不怕鬼呢!”
这时,江瑜才看见,周麟手中拿了一把桃木剑,他用桃木剑指着江瑜,说:“恶鬼,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收了你!”
话刚说完,他就卡了一下,呆呆的问:“你的小辫子怎么了?”
江瑜笑着说道:“撒谎的孩子,是要受到报复的。”
周麟扔了桃木剑,吓得转头就跑,边跑边说:“我错了,我没有撒谎,我不要剪小辫子!”
人跑了,江瑜也没追,都家院子很大,江瑜沿着走廊,一直往东走,没有走很远,就隐约看到院内有火在飘,那火焰非常轻,飘在夜风中,教人难以捉摸方向。
江瑜在墙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寻着火光走过去。
寂静的夜里只传来几声昆虫鸣叫,连飒飒作响的树叶都清晰可闻,那是一片假山,似乎历经过大火,周围寸草不生,远处墙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哭泣声,仿佛死去的冤魂在向人哭诉,江瑜猛地顿住了脚。
一阵阴风刮过,远处的漏景处隐隐显出微弱的冥火,幽灵般在空中游荡,冷汗顺着他额角流到了眉梢。
他不小心踩到枯枝,就听院内有人大吼一声。
“谁在那里!”
江瑜不敢说话,他怕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此时空中的哭声消失了,连空中的火光都不见了,江瑜后退了两步,弯下腰深吸一口气,转身想悄悄离开,他想,还是明天过来吧,夜里阴气太重了。
不过,周麟说的东院的疯子,说不定就是这个人。
这里是个偏僻的别院,三面围墙,火温还没散,地上烧着一堆纸钱,那游荡的火光不过是被风吹起的火苗,还有些未散的黄纸孤零零的堆积在一旁,没来得及烧完。
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捏着一张黄纸,手有点抖。
蹲了半晌,那人忽然抬头,仔细的打量四周,地上摇晃着树的影子,斑驳的树影交织成巨大的网和密密麻麻的碎影。
“是你吗?”那人轻声问。
“你回来了吗?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回信了,我认得那字迹,一定是你!”
不远处的一棵树,那树下的影子,没有透过一丝月光,树下的光影突然闪了闪,那人往前走了两步,树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微弱声音。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地上还未烧完的黄纸在地上翻动,那人又蹲下身,将那未烧完的黄纸点上,用一根木棒条轻轻拨弄着火苗,轻轻的说:“我等了你很久了。”
没有声音,还是没有声音,夜里只有树响,沉默像虫子一般,吞咬着他的心,令他坐立不安。那人突然变了脸色,冲到他认定的那棵树后。
江瑜听周麟说他是个疯子,不敢出声,只能躲在一棵树下,此刻被他揪出来,立刻退离他五步远,说:“对不起,我是看着火光过来的。”
那人他神色扭曲,僵硬的转回身,说:“滚。”
江瑜猜想他要不就是在找人,要不就是精神有问题,他硬着头皮道:“你是,在给死去的人写信吗?”
那人神色诡异的弯起唇角,说:“是啊。”
那人转身向屋子里走,江瑜连忙跟了上去,只见屋内倒塌的房梁,长年累月的灰尘,一脚踏下,能印出一个清晰的脚印,地上七零八落的掉落很多灵牌,被不知多少年的蛛网缠住,他脚步停住了。
这里竟然是个宗祠,不过大概长年不用了。
江瑜没有冒然踏进,只是站在门边,问:“那要是把鬼招来,怎么把鬼送回去?”
那人跪在宗祠前,将怀中一封信拿出来,在灵牌前点燃。
“送回去?”他问:“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
江瑜说:“人鬼殊途,人有人的生活,鬼有鬼的世界。”
“鬼的世界,鬼的世界,鬼的世界……”
见那人听了他的话就开始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江瑜问不出什么,就转身往回走,周麟和都策是听了这个疯子的话,才会给鬼写信,那什么血书,恐怕也是这个疯子想的疯招,可是却真的把他招过来了。
江瑜有点焦虑,如果他是在平时被卷入这种诡异的事情他或许还有心情应付一下,然而他现在自身难保,如果他消失太久,难保他不会被扣上一个畏罪潜逃的帽子,到时候他十张嘴都解释不了自己消失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恰好路过柴房,听到房内有人喊救命,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压着一个丫鬟,正捂着她的嘴撕扯她的衣服。
“你在做什么!”江瑜冷声喝道。
听到声音,那男人连忙回头,一见是他,立刻跪在地上,连声喊少爷,仗着都策年纪小,那男人就直说是丫鬟勾引他。
江瑜看那丫鬟衣不遮体,跪在地上一直哭,冷静的说:“在法律上,什么都要讲证据的,你要是没证据她勾引你,她可以告你□□。”
那小厮愣了一下,仗着自己现在是都家的少爷,江瑜道:“没有证据,现在就给我滚出府。”
说完,他忽然想了个妙计,又改口说:“算了,看你为都家多年辛苦的份上,给你个机会,你明天再来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今晚的事。”
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就见周麟藏在门后,拿着一把木剑刺了过来,江瑜一脚将他踹开,冷笑着说:“你见过刺客给人房里点蜡烛的吗?你是不是傻?你要是杀了我,说不定这个孩子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