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澄点头说,好,我会变成一个和姐姐一样温柔的人。
公主笑着俯下头,亲了亲阿澄红肿的膝盖,说,阿澄好乖。阿澄,你什么时候娶我?
从那天开始,明晚澄就不停地在南泱面前嚷嚷:我不要修道了我要娶媳妇儿!每次嚷嚷完都被云棠吊起来打,边打边教训:媳妇儿你给老娘娶,道也要给老娘修!入了北罚你还想跑?做梦!
她们小日子过得确实不错,南泱也在考虑让她们成个亲。
可是,公主毕竟是被拐来的。
你要是丢了个东西,你不想找回来吗?
兜兜转转,西夏国终于还是找到了北罚。西夏是个小国,没什么势力,就指望这次和大国的和亲能平息战争,现在公主被抢走了,他们肯定是得过来要人的。
南泱怎么可能搭理他们。她让十几个北罚弟子把来要人的西夏使者捆巴捆巴,装麻袋里揍了一顿扔回去了。
西夏国很愤怒,一个江湖门派你还反了天了?怒火之下,准备举国来讨伐北罚山。北罚的弟子数量本来就多,还都是精于剑道的高手,那种小国培养出来的大头兵,他们可以以一打百。北罚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是非要来挠挠老虎须子,你就别怨自个儿死无全尸。
于是打了半个月,西夏被灭国了。
南泱本来没想弄得这么严重,国也不是北罚灭的。那王君像是发了疯一样,硬是把国家所有的人力都砸在了这场战役上,旁边的大国瞅见了机会,轻易地入了他们的王宫,杀了他们的王君,占了他们的城池,换了他们的城旗。一个国的消失就是这么简单,王座上的人一换,新的国就建立了。百姓倒是觉得无所谓,他们只要能吃吃喝喝,管你国君姓什么叫什么。
就在大家觉得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岁月静好时,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消息从论剑台传来——
阿澄的公主,跳崖殉国了。
从论剑台的最高处跳下去的。跳之前,她和阿澄在那里饭后散步,阿澄还在念叨昨晚喜烛有点熏眼睛。就是那么一个稀松寻常的下午,她松开了她的手,没有预兆,没有告别,没有回头。
殉国。
——真是一个有傲骨的女子。
云棠叹惜。
——可是没必要这样的,不是吗?
边子趁不解。
——人固有所求。所求为何,外人不足为道。
南泱是这么和云棠与边子趁解释的,也是这样安慰明晚澄的。
明晚澄明白这个道理,公主有属于公主的宿命与坚守,她可以爱她明晚澄,更可以爱她的西夏国。她明白,可是她想不开。爱的人死了,她怎么能想得开呢?
那一个月南泱天天都在论剑台上坐着,晚上都不敢回去。因为阿澄天天都往这里跑,天天都想从这里跳下去,躺到崖下冰冷的尸骨旁边。
“是不是只要能再见到她,你做什么都愿意?”南泱又一次拉住了想要跳崖的阿澄,问道。
阿澄哭着反问南泱:“你难道不想见我轻欢师父吗?你难道不想见她吗?”
南泱抓着她的右手在颤抖,良久,才说:
“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阿澄,禁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怕。”
南泱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加重:“非常惨痛的代价。”
“我不怕痛。”
南泱松开了手,说:“好吧。”
她不希望阿澄也沦落成她这个样子,可是也没别的办法了。或许,只要有能再见到那个人的希望,在这世上再怎么痛苦地活着,阿澄也会甘之如饴,就和自己一样。
明晚澄和南泱一样,获得了永生,和第九十九世的一个盼头。
从那以后,她们各自追随爱人的转世,明晚澄离开了北罚山,天南海北地去找公主的下一世。古代没有什么好使的通讯工具,唯一靠谱的就是飞鸽传书,可是两个人在的地方都不固定,慢慢的也就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谁也没想到,在三千年后,一个明星云集的慈善晚宴上,没什么名气被挤在小角落里的明晚澄,看见了站在祝轻欢身边的那个凛如风雪的故人。
时隔三千年的重逢,除了缘分,再没其他可能了。
而缘分,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珍惜的东西。
明晚澄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眶红红地看着南泱,像是快忍不住眼泪了:“老、老祖。”
南泱对她笑了:“坐吧,不用跪了。”
“神经病啊在这里跪……”明晚澄抹了一把眼泪,等南泱走过来坐下之后,她才坐了下去。
“你点餐了吗?”南泱拿起菜单。
“我点了,点了最贵的那个巨无霸套餐。”
果然还是熟悉的那个阿澄。能坑南泱一百,绝不只坑九十九。
“嗯。”南泱应了。
“谢谢老祖,”明晚澄点头,“我看微博了,你和祝轻欢感情好像很好哦。”
南泱看着菜单,皱眉:“放肆。你应该叫她什么?”
“呃……师父,我叫她师父。”明晚澄马上纠正了自己的称呼,“我看微博上有些人说,师父参加晚宴都能睡着,说不定是怀孕了呢,没听您说过这事儿啊,是意外怀孕吗?”
南泱的脸一下冷了一个度,“胡闹,两个女人要怎么意外怀孕?”
“是哦……”明晚澄挠挠头。
“……你呢,找到这一世的她了吗?”
“嗯!”明晚澄使劲点头,“这是第九十七世了,我可算等到她转成人类了,你是不知道,她上一世是只憨丑憨丑的金毛,上上一世是只知道吃菜叶子的蜗牛,上上上一世是路边垫脚的一块鹅卵石。为什么我师父转世就可以转得那么唯美?又是梅花又是兔子的,我好羡慕啊。”
唯美吗?
南泱垂下眼,想起了有一世,轻欢转成一只小蜘蛛。
南泱害怕蜘蛛。那几年,她把她养在鱼缸里,想去摸,又不敢,还要警惕她会越狱,天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小蜘蛛趁她睡着了溜出来咬她的脚趾头。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南泱养成了睡觉时一定要把每一根脚趾都裹进被窝的习惯。
明晚澄继续说:“我花了点功夫,知道了她的名字,不过,还没来得及去认识呢。”
南泱放下菜单,“叫什么?我回去帮你查查。”
明晚澄脸红了红:“祁轶。”
第15章
“阿嚏——”
祁轶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感冒了?”坐在旁边的祝轻欢问。
“没有吧,”祁轶使劲吸了吸鼻子,“没鼻涕耶。”
还没说两句,她们的声音就很快被KTV鬼哭狼嚎的声音盖住了。
拿着麦克风的是祝轻欢和祁轶的大学同学,廖子峰。这个男人,高大帅气、五音不全,八个字足以概之。
今天是他们大学同班的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小聚,祝轻欢马上要进组了,他们就趁她进组前约了一波。祝轻欢在大学里是学生会文艺部的干事,这里的其他人都是她的同僚,当年没少搭档做过学校活动。他们四年里做的最大的一场活动,就是三天内在操场上搭起了一个一百平米的舞台,请了当时一般火的A.N.T来学校唱歌。虽然是一般火,但也好歹是明星,吸引了不少人来看演唱会,其中不乏校外的闲散人士。他们的学生证可以带朋友进来看,那个时候,他们跟黄牛一样卖自己的学生证名额。
后来毕业,大家各自发展,处处开花。虽然祝轻欢一举成为了顶流小花,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尤其是祁轶。祁轶被祝轻欢的脸吸引,大一的时候本来想过来暗搓搓地告白,结果和祝轻欢相处了两天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祝轻欢就是个裹着棉花的刺猬,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心防很重,永远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心给别人看。她没有信心去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暖化这样一块冰。
“小轶,感冒了要吃药啊!”沙发另一边的林新笑着喊。
“我没感冒!”祁轶喊回去。
明明就隔了两米,硬是搞得跟对山歌一样。
“子峰,要不先不要唱了!”祝轻欢不得已以吼的音量喊出这句话。说实话,在座的几个脸色都有点难看,她的头也快被廖子峰唱炸了。
廖子峰的歌声停住,他转过来嘿嘿一笑,用话筒大声说:“那就有请我们的大明星,祝轻欢小姐来献!上!一!曲!”
祝轻欢不说话了。她是演员,不是歌手,她唱歌就跟高速连环追尾现场一样。
林新倒是想了点好办法,她拍了拍手,张罗起来:“咱们也别傻坐着听他鬼喊鬼叫了,来玩点游戏啊!”林新让服务员去拿了和他们人数一样的筛盅,“来玩吹牛,输了的挑真心话或大冒险,怎么样?”
“来嘛来嘛。”大家纷纷附和。廖子峰也终于放下了话筒。
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筛盅拿上来玩两圈吹牛,那场子就真正热起来了。
祝轻欢没什么心思玩,不过大家都要玩,她总不能例外。要不然,不论他们之间有多熟,总也会有人暗地里说她耍大牌。
一圈五个人围着茶几坐下来,桌上的花生瓜子壳都抹到一边,一人一个筛盅拿好,哗啦啦地摇起来。摇完之后往桌上重重一剁,每个人都鬼鬼祟祟地掀起盖子看自己的点数,藏着捂着生怕被旁边的人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