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澄太累了,才躺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哪怕姿势并不是一个舒服的状态。睡沉之前,她抱着祁轶的大腿蹭了蹭,模糊说道:“姐姐,腿好软。”
祁轶看了眼桌上码放整齐的试卷,每一张都被明晚澄认认真真地做完了,她批改出错误的地方阿澄也都仔细做了纠正和修改。目光一垂,看向怀里熟睡的少女,祁轶眼底的光愈来愈软。
行程很密集,拍摄也很辛苦,即便如此,阿澄还是很听话地抓住一切空隙写卷子,写得累了,哭着也要写完。原本那么顽劣的孩子,为了她而变得如此乖顺,真的很难得。
而且,阿澄又那么可爱。
不做作的可爱,浑然天成的可爱。
祁轶笑了笑,抬起手,悄悄地摸了摸明晚澄的长发,发尾软得像小奶狗的胎毛似的。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开始震动,祁轶放在明晚澄头发上的手指抖了一下,眯着眼,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后,心里一沉。
她小心地抬起明晚澄的脑袋,用手边一个包作为代替垫到她脑袋下面,自己缓缓抽身出去,拿着手机走向车厢连接处接电话。
夜深了,这里连抽烟的人都没有了。
电话接通,她低低地喊了一声:“爸。”
“小轶,我们才回国,你怎么都不跟我和你妈妈说一声就跑去参加电视综艺了?”
“……只是个小综艺,去泰国一个月就回来。”
“嗯。”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顿了顿,“综艺里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女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祁轶张了张嘴,斟酌半晌,答道:“节目组给安排的搭档而已。”
“那就好。小轶,以后别参加这种没营养的节目,也少跟娱乐圈这些戏子来往,祝祝是例外,她跟你一样都是重本毕业的高学历女性,我跟你妈妈对她没意见。但是,娱乐圈的其他人可不一样,尤其是你身边那个‘搭档’,一看就没念过什么书,你别跟她走得太近,近墨者黑,知道吗?”
“……”祁轶没说话,手指按在铁皮上,眼镜滑到了鼻尖。
“这次从泰国回来以后,就跟浩洋见个面吧。”
“……可以再往后推推么?”
祁轶无力地握着冰凉的手机,语调里满是隐忍。
“还推什么?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你的未婚夫?”
第87章
第二天中午,车子抵达了巴渝车站。早间节目组没再发布新任务,只是让vj跟踪拍摄了嘉宾们起床洗漱和收拾物品的画面,大家和旅途同行的路人待了三天,道别时多少还有点感慨。尤其是六六和阿美,虽说与对铺那两个明星除了打了一场桌游外也没太多交流,但下车的时候竟还哭了那么一小会儿,也不知道在感动什么劲儿。
行程很紧,晚间九点就要去巴渝机场赶前往泰国的飞机,下午这段时间节目组拉着大家去了巴渝最热门的火锅店,把店包了下来让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好好享受一顿。
南泱轻欢和祁轶明晚澄围坐在一个桌子边。她们位置坐得偏角落,人少,安静,吃着饭的同时还能聊聊天。
“师父。”
明晚澄喊了一声。
她喊完以后,轻欢和南泱同时条件反射地转过了头,只不过轻欢看着她,南泱看着轻欢。
轻欢注意到南泱在看她,便转了头去,小声说:“不是我叫你。”
“嗯。”南泱听后便低下了头,拿起筷子,在空碗里剁了剁。轻欢和阿澄的音色确实有点像,尤其是喊师父的时候。
关于明晚澄的身份,南泱也寻了个空告诉了轻欢,得知明晚澄也是个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之后,轻欢开始第无数次怀疑人生,毕竟要接受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份转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真正接受之后,她对明晚澄的感觉上升到了新境界,从前明晚澄叫她师父她都只是过过耳朵,现如今明晚澄叫她师父,她心里是真真切切在欢喜着的。
“怎么了,阿澄?”轻欢问明晚澄。
“帮我递一下你手边的土豆,”明晚澄抻长了胳膊,“姐姐爱吃土豆,我帮她下一点。”
祁轶淡淡地说:“不用管我,你吃你自己的。”
“那……姐姐吃不吃粉条,我帮你下?”
“我说了不用。”
明晚澄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祁轶:“姐姐怎么了?今天一早开始就不太对劲,好像忽然开始疏远我了。”
南泱和轻欢都停了筷子,同时看向祁轶。
祁轶推了一下眼镜,语气仍没什么起伏:“我们本来就不该走太近。”
明晚澄有点局促地摩挲着筷子,惴惴不安地问:“是不是我这两天写的卷子错太多,你生气了?我……我一定好好学,下一次肯定不会再错那么……”
“阿澄,”祁轶打断她,“有件事想告诉你。”
说着,她抬起眼,看了一下对面的南泱和轻欢,唇角勉强地勾起:“当然了,也想一起告诉你们。从泰国回来之后,我可能就要准备结婚了,父母给我安排的,对方是华兴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凝固。
轻欢飞快地瞄了一眼明晚澄,压了声音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有未婚夫?”
“也是最近才定的,”祁轶低下头,用筷子搅拌碗里的芝麻酱,“你也知道,我爸那人说一不二。所以,”她抿了一下唇,看向身边的明晚澄,“阿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南泱默默地夹了一颗丸子放进碗里,没说话。
明晚澄愣了愣,随后扯起嘴角笑,笑得很难看:“我……我知道啊,我本来就没想和姐姐谈恋爱。”
祁轶怔住。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明晚澄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想和自己谈恋爱,最出格的话不过就是初见面时的那句“包养我吧”,可是包养也不是恋爱。或许是因为明晚澄总喜欢跟在自己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才有了明晚澄想和自己谈恋爱的错觉。
她没觉得自己对明晚澄有非分之想,一直以来,她都像一个姐姐一样对待明晚澄,教导她,帮助她。可是真的听到明晚澄说这样的话,她心里又瞬时空了许多。昨晚一直没睡好,她以为明晚澄听了这个消息,会哭着闹着求她不要结婚,或许还会摔个碗,砸个板凳。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晚澄竟然会冷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就好像她们之间曾经流动过的暧昧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罢了。
这顿火锅吃得很憋,桌上几个人都不怎么能吃得下去的样子,只有南泱一个人保持着好胃口,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吃,哪怕舌头上的烫伤还没好利索。
吃过饭后,节目组其他人继续在店里玩,等待合适的时间去机场。南泱和轻欢两个人去到火锅店二楼的小阳台,眺望巴渝上上下下诡异盘复的道路。
“我一直以为小轶也是喜欢阿澄的,”轻欢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是怎么说要结婚就结婚了呢?师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小轶不要结婚?”
南泱靠在栏杆上,双臂交叉抱着,神色淡然:“为什么不让她结婚?”
“因为……”轻欢语塞了一下,“因为阿澄一直在等她啊,都等了三千年了,她一定很想很想和小轶在一起,如果她看到小轶和别的男人结婚,该多难过啊。”
“祁轶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南泱轻声说,“阿澄的执念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祁轶不需要必须为此做出回应。况且,这只是第九十七世,阿澄这辈子不会老,她本来也给不了祁轶什么承诺。”
“可那是她爱了三千年的人啊,”轻欢很是不忍心,“她看到小轶跟别人走进婚姻的礼堂,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三千年了,这种情况,早就习惯了。”
南泱的语气那么淡漠,她似乎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确定,这样的过程已经不会给明晚澄带来更深的伤害了。
轻欢看着她,鼻尖忽然一酸。
“你呢?”轻欢咬着嘴唇,“你也曾像这样看着我走向别人吗?”
南泱勾了勾唇,转过头来,与轻欢的目光对视,眼底是望不尽的温柔:“轻欢,你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我总不能要求没有记忆的你每一次都爱上我。”
“所以你真的曾经看着我和别人结婚?”轻欢的眼底浮上一层薄泪,“你不难过吗?”
“……怎可能不难过。”南泱别过目光,看向远处交叠的道路,“我以前和你说过,你多看别人一眼,我都是会不开心的。”
“师父……”
轻欢无法想象那时的南泱的内心经历着怎样的酷刑,她不禁去想,如果自己看着南泱和别人结婚该是什么心情,她甚至不敢细想,脑子里出现这个意识时,她就已经疼得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我也说过,我不开心,只能说明我气量小,并不说明是你错了。”南泱笑了笑,笑得没有任何芥蒂,“情绪是无法管控的东西,但‘是非观’是人可以做主的。我一直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一个人不能因为自己逃不开的执念就去强求对方做出迎合。尊重你,是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只要我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心里再怎么难过,也不会在那些漫长的时光里迷失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