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做什么东西都放糖啊?”祝轻欢含了一口粥,模糊问,“白菜要放,粥还要放。”
南泱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后,答道:“我喜欢吃甜的。”
“对哦,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吃糖葫芦,还一下吃了好几根……”祝轻欢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少吃点那种碳水吧,你都三十五岁了,这么吃下去容易糖尿病的。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糖,可以试试吃巧克力,那种纯可可脂,嚼起来很香,而且难过的时候吃,心情会变好呢。”
“好,我记住了。”
南泱认真地点了点头。
祝轻欢含着勺子,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南泱。
来厨房之前,南泱把头发扎了起来,扎得比较匆忙,鬓边的发丝松散地垂在她的脸侧,看上去很是娴静温雅。她仍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她好像向来只穿白色,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得很严谨,透着股浓浓的禁欲气息。
其实……她也挺好的。对外人冷淡,独独对自己温柔迁就,人也漂亮,又不显老。除了厨艺糟糕外,挑不出什么缺点了。
只是可惜,这样的好,又能维持到几时呢?
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也是这样对她好。她会每天按时发早安晚安,会在上午的课间用她的粉色水壶帮自己打一壶热水,会悄悄给自己的桌兜里塞好多好多棒棒糖,她还会天天对自己说:祝祝,我喜欢你。虽然她对那个女孩子没有那种感情,但是她还是被她对她的好感动了,她向往着她嘴里说着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这听起来真的很诱人。
可是就是这么喜欢自己的一个人,也会在一夜之间喜欢上别人。有一天,她突然就找到自己,说,祝祝,隔壁班来了一个更漂亮的转学生,我决定要喜欢她了,你把我的水壶还给我吧。
于是她就把那个粉色的水壶还给了她,连同自己对“喜欢”的信任,一起还走了。
她一直不愿意谈恋爱,尤其是和南泱这样的有钱人,就是因为不愿意看“喜欢”这种美好的东西被糟蹋。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有钱的小孩最爱糟蹋东西,他们喜欢一个东西时如视珍宝,不喜欢了就当垃圾一样随意丢掉,因为他们有更多的退路、更多更好的选择。
喜欢真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没有人会永远喜欢另一个人的。
南泱吃着粥温吞道:“明天我给你做早餐吧,早餐不能不吃。你不用担心,我都学会了,就把米和水放一起煮,不会再放任何调料进去的。”
祝轻欢恢复了理智,温柔的语气也微微收敛了起来:“我不会吃的。”
“我明天做好放在餐桌上,不打扰你睡觉。”南泱抿了一下沾着粥的上唇。
祝轻欢不置可否。
南泱吃下了碗里最后一点粥,轻声说:“谢谢你教我做粥。”
祝轻欢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勺子里的粥,随口问:“你为什么总想给我做饭啊?”
南泱拿勺子的动作顿住。
腮部咀嚼的起伏也随之停息。
她捏着勺柄的手指在发白。
祝轻欢没听到南泱的回答,也没在意,她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她把碗里剩的粥都吃干净,认真思考着是马上洗碗还是放到明天再洗。正在她走神的时候,耳边忽然轻飘飘地传来一句:
“我只是……在做我早就该做的事。”
第9章 【北罚番外】生辰礼
“师父?”
“师父!”
南泱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堂下一脸不满的云棠。
“师父,你发什么呆呢?教着书还能走神?”云棠哭笑不得,她见多了师长在上面授课,弟子在下面走神的,但她就没见过师长本人在授课途中还能走神。
坐在云棠身边的边子趁打了个哈欠。
“我刚刚讲到哪里了?”南泱垂下头翻了一下书,可是书被窗外吹来的风翻乱了,她也找不到刚刚停顿的位置。
“《天罡十方阵》第一百零五页,十大方向之生门判断。”云棠提醒道。
边子趁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哦……我找找。”
南泱也不是总这么爱走神,只不过这两天她心里一直装着件沉甸甸的事,吃饭睡觉都要想着,有时候想着想着人的思绪就远了。
云棠抱怨道:“幸好轻欢师妹被送去鸿飞阁学习了,要是她跟着您学,估计再学上二十年也还是啥都不会。”
边子趁瞌着眼喃喃道:“你放心吧,《天罡十方阵》这么无聊的东西,轻欢在鸿飞阁也不会认真听讲的,怕是跟我一样打瞌睡呢。”
“你就偷懒吧,迟早有一天你陷入险地,后悔没好好学阵法!”云棠推了一下边子趁。
南泱看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索性把书一合,站起身来:“算了,今天先到这里,你们课下好好练剑,我还有点事。”
她想去铸剑池看看。
明天就是轻欢十六岁的生辰了,她还没是没想好该送她什么生辰礼。要是那把铸了六年的剑能完成就太好了。
她一出阁门,近的远的北罚弟子见了都纷纷跪下,向她请安:“拜见尊上。”
她也习惯了别人对她的跪拜,身为一个尊主,走到哪被拜到哪,这都是常事。
来到铸剑池,打开石门,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容怀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站在池边,一手拿书,一手摸着下巴,像在琢磨什么东西。听到背后的响动,他回过神来,笑着和南泱打招呼:“你来了。”
“我的剑……”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的剑你的剑,每次一来开口就是你的剑。为了这把剑,你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容怀说着,扫了一眼南泱左手腕上铸剑时烫伤的那片疤,“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看还得等上一年多才能好呢。”
“还要一年?”
南泱发愁了,她又没得送了。
“心急什么呀,轻欢才十五岁吧,她年纪这么小,功力浅薄,就算剑铸好了她拿着也用不了。”容怀看南泱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清清冷冷的尊主大人平时一直待人疏远淡漠,惟独对她那个小徒弟上心得不得了,每年一临近轻欢的生辰日,南泱就要皱好几天的眉,搜肠刮肚地想送什么礼。
“要不你送她一副你的书法吧,你的书法名扬天下,她得一副可以当传家宝了。”
“……她还小,这个不太实用。”
“那……或者你让鸿飞阁放她一天假,带她好好玩一天,她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这样……我也觉得。”南泱点点头,接纳了容怀的建议。
反正,明天就是她的生辰了,从今天下午开始给她放假,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南泱向容怀告了别,直接前往鸿飞阁。
她到那里时,鸿飞阁正在上课。见她走进课堂,讲了一半的凭子徕忙放下手里的所有东西,匆匆忙忙地向她跪下,课上所有的弟子也都连忙在课桌旁跪了下去。一时间,地上白衣一片,惟独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少女。
“尊主驾到,有什么吩咐吗?”凭子徕伏在地上恭敬地问。
南泱的目光盯在角落里正在睡觉的女孩身上,她挥了挥手,示意跪着的人都起来。然后负着手,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窗外的阳光照在少女半边柔美的脸上,每一根眉毛都清清楚楚地衬在暖光里。她把脸枕在一本书上,嘴巴张开了一点点,口水流了满书。
南泱的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又像是没笑。她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少女的软嫩的脸蛋,轻声唤她:“轻欢。”
轻欢迷蒙地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了南泱的身影。她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从桌子上爬起来,撩起衣袍就要跪下:“师父……”
南泱托住了她的胳膊,没有让她真的跪下。轻欢的表情还有点呆愣,半边脸睡出了大片红印,嘴角还有一片口水,在阳光里亮晶晶地闪着。
南泱掏出了一块帕子,轻轻覆上轻欢的嘴角,帮她擦干净。
轻欢不敢动,她小心地看南泱的眼睛,她以为师父撞见自己在课上睡觉会生气,但是南泱好像并没有恼怒,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擦完后,南泱拉起了轻欢的手,牵着她径直走向门外。
“给她放一天假。”
路过凭子徕身边时,清冷的声音传来。
轻欢被南泱拉着手,一时开心得晕乎起来,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南泱的手背。南泱的手很软,因为她是尊主,不需要干什么活,唯一有茧的地方只有食指外侧连接虎口那一片,她常年练剑,练久了就会有这样的薄茧。轻欢很喜欢摸那里,她喜欢自己柔软的指腹剐蹭南泱手上最粗糙的地方。
南泱感觉到轻欢在捏自己,她不太喜欢这样轻佻的举动,但她也没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因此放开轻欢的手,只问道:“明天是你的生辰,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师父送什么我都喜欢。”轻欢笑着说。
南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轻欢对南泱永远都是包容的,她会把所有问题的选择权都归还给南泱,南泱选什么都好,选什么她都接受。